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附中的大白神龙见首不见尾,把在附中“逗留”是对学生的恩赐,她们去小花园里找过几次,连个猫影都没发现,后来听说它是被送到了救助站又被领养了,现在在表白墙上还能找到大白新主人发的近况。
“好像一直有人在喂,之前听说要给它找个家呢。”
喻良蹲在她旁边,想伸手逗一逗猫,突然想起自己手上的伤口,动作不自然地顿了顿,把右手藏在身后。
“差点忘了我是来干什么的了。”叶扉安拿湿巾擦了擦手,从包里翻出一本练习册递给她,可能是喻良表情和动作都过于不自然,叶扉安眼尖地察觉出她不对劲,打量着她的右手,问,“你手怎么了?”
“没事,”喻良把手背在身后,试图解释,“就是割了个小口子……别!”
她话还没说完,叶扉安不由分说拉过了她的手,然后被渗着血水的纸巾吓了一跳,发出一声变了调的惊呼。
“这怎么回事?!”
……
刚开始叶扉安把她拽到诊所时她是抗拒的,她坚持认为伤得并不严重,只是看上去有点吓人,但是碘伏按在伤口上时那种钻进骨头里的尖锐痛感让她半边胳膊一麻。
诊所的大夫帮她给伤口消了毒,缠上纱布,叶扉安小心翼翼地举着她的手端详了半天,喻良哭笑不得:“我说就是切菜的时候割了一下,在家包个创可贴就行了,哪有这么严重啊……”
“这叫‘小口子’?这已经够留疤了!”叶扉安气笑了,点了点她的脸,毫不留情地戳破了她的谎话,“你在家做饭割到手指,然后就哭了?”
喻良:“……”
这眼也太尖了点。
她低着头不说话,叶扉安也就没继续追问,从诊所出来以后,最后的天光也已经被夜幕包裹,两人在知春路候车亭的长椅上沉默地坐着,一辆307迎面驶来,在站牌前停了几秒,叶扉安没有上车。
这个时候应该说点什么,喻良下意识摩挲着自己手指上的纱布,消毒以后尖锐的痛感退去,留下的是阵阵钝痛。她不擅长示弱,也不擅长倾诉,想把家里这些乱七八糟的事隔绝在大门里,然后走出家门以后可以放松地喘口气。
或许她是羡慕叶扉安的,喻良没来由地想,自己是真正的自卑又自私,以为只要不在对方面前提起,某些方面的差距就等于不存在,然后她可以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至少在这方面她们是相配的。
“手机,有电话。”叶扉安突然开口提醒。
是梁雁打来的,她手机一直静音,已经有十几个未接来电了,喻良刚回了一句“我去外面透透气”,一个电话无缝衔接地打了进来。
如果不接,梁雁会接连不断地打下去,发现联系不上以后,梁雁会试图出门找她,家里又是一场鸡飞狗跳。
喻良感觉既疲惫又烦躁,她想不明白到底是哪个环节出了问题,自己的一举一动似乎无时无刻不处于梁雁和喻宏远的管控之下,他们甚至试图接管她的喜怒哀乐,给她丈量好以后生活的每一步,包括什么时候哭什么时候笑,要为他们的矛盾买单,生气跑出家里要主动道歉,因为“父母永远是为她好的”。
像是心里堵了一团乱麻,从哪一端着手都越理越乱,
“不想接吗?”叶扉安问。
“……不想跟他们说话。”
“好,那就不跟他们说。”叶扉安拿过她的手机,倒扣在长椅上,“那你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吗?”
其实她今晚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吴曼箐今天不知道为什么突发奇想,空出半天来给她开家长会,上次她跟喻良的关系被发现以后也没什么动静,她还是很忙,休息时间完美地跟叶扉安错开,于是这场本来应该掀起惊涛骇浪的事件慢慢冷却了下来。
本来叶扉安还心怀侥幸,以为是日理万机的吴女士给忙忘了,谁知道她今天突然提起来,打了个措手不及。
“听说”跟“亲眼见到”永远是两码事,天底下能立刻接受自己的孩子喜欢上一个同性,且完全不会心存芥蒂的父母大概很少。
叶扉安看得出来,哪怕心里早有准备,吴曼箐还是用了一段时间才慢慢消化“女儿找了女朋友”这件事,她没有把这件事告诉叶峰,连谈话也选了一个叶峰不在家的时间,委婉地询问叶扉安“是不是最近学习压力太大”,试图反思自己平时工作太忙少了对她的陪伴——不管叶扉安做错了什么,她总喜欢在自己身上找点责任。
可是这本来就不是个错误,是跟“谁该负责”完全无关的事,叶扉安跟她吵不起来,越争论越烦躁,她想平心静气地跟吴曼箐谈一谈,结果才慢慢冷静下来,对方被一个电话叫回了事务所。
最后这场谈话无疾而终,剩下叶扉安对着空荡荡的房子,越逼着自己冷静下来就越烦闷,于是在看见自己书包里多出来的练习册以后,头也不回地出了门。
一直以来,叶扉安都以为只要自己不去在意,任何无关者反对的声音都可以忽略不计,这是她第一次直观地感受到,她跟喻良两个人,大概真的还有很长且艰难的一段路要走。
所以她希望喻良可以试着依赖她一些,哪怕自己没有办法替她解决什么,只是试着分享一些情绪,或许两个人可以近一点,再近一点——好像原本独自踏上旅途的人会本能地趋向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