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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者回过头来,又变作了一副慈祥老爷爷的模样:
“但是,吞海迎击魔尊,受了很重的伤,现在还在养伤,不太方便陪你出庭。”
“要不这样吧,等它伤好了,这事儿再说,你也是辛苦了,先在宗内休养几天再说吧?”
他真诚地看着孟易觉,语气中满是商量的意味。
孟易觉当然没有拒绝的理由。
没有吞海在身边,付询的确不能为她带来哪怕一分毫的安全感。
老者又环顾了周边黑暗的阴影一圈,以一种宣告的口吻说道:
“那么,在场各位来客,应该也没有人有反对意见吧?”
全场阴影,鸦雀无声,就连最刻薄的一片阴影,也知道要在这一分钟内闭紧自己的嘴。
告知
又回到了封雪峰。
孟易觉手靠在树上, 半立着望着眼前雪花落满了屋顶的房子,一时之间隻觉得心头百感交集。
明明不过才离开了数月有余,可她却觉得……恍如隔世。
微微抿了抿唇, 她迈开脚步, 走向那熟悉而又陌生的门扉。
喀拉——
刚一打开门, 三团黑影便衝着孟易觉扑了上来 ,直将孟易觉扑倒在地上。
好在背后是软绵的雪地, 这才没让背部和后脑杓遭受莫须有的罪。
九九趴在她的胸口, 尖尖的狐吻颤抖地埋在她的衣服里。
更为天真单纯的大白和小黑自然不知道孟易觉做什么去了, 一直以为她只是出了个远门, 所以此时没有表现得如同九九一般夸张,但仍旧不停地一边摇着尾巴欢迎她的回来, 一边用舌头舔着她的脸。
“好了好了。”
孟易觉无奈地推开两个巨大而又热乎的狗头,费力地站了起来, 九九还是不愿抬头,她也只能将九九圈在了自己的怀里带着走。
这时季星成从远及近的声音才传到孟易觉的耳朵里:
“你们突然做什么……孟易觉?!”
太过震惊, 以至于他的声调都变了形。
之前与孟易觉在战斗中被折断的手如今已经养好, 都能够颤颤巍巍地指着孟易觉的脸了。
孟易觉的嘴角露出了面对傻子时经常会用的包容的笑, 一把推开季星成, 直接进到屋里去。
一直到温暖的室内盘膝坐下以后,她这才将外裳脱下,闲散地坐在自己往日最喜欢坐着的位置上。
“孟、孟易觉, 你回来啦?”
季星成关上门,将风雪挡在门外,然后坐到孟易觉对面, 小心翼翼地问道。
孟易觉闭着眼睛,没有理他, 这是明知故问的意思。
可能是知道自己一时心急问出了不恰当的问题,季星成尴尬地摸了摸脑袋,又开口道:
“战、战况如何?”
“季星成。”
孟易觉终于开口了。
她的手臂搭到桌子上,那双眼睛睁开,直直地看向季星成:
“我离开的这段时间里,你是不是一直待在封雪峰上没有下去过?”
但凡下去过一会,他都不可能对孟易觉回来的消息一无所知,更不可能对节节失利的战况一无所知。
季星成沉默了,半晌之后,才开口道:
“我……我在闭关。”
“和步思帷一样?”
“和步思帷一样。”
“我回来,你就正好出关了?”
季星成又陷入了沉默。
孟易觉叹了口气:
“季星成,多出去活动活动有利于你的身心健康。”
“不是你让我待在封雪峰上的吗?”
“我是让你别去边境,是让你一直待在封雪峰上吗?”
季星成当然知道自己这是在强词夺理,孟易觉从未有一刻束缚过他的自由,这不是孟易觉的问题,而是他自己的问题。
他不敢……不敢出门。
他好害怕,一出门,一听见战场上的消息,就会发现,自己的家乡已经不复存在,又或是,支援团无人生还……他很害怕,很害怕听见这样的消息。
他试图将自己封闭起来,同步思帷一样过上闭关的日子,可是那颗心又总是悬挂在半空之中,烦扰得他一刻不得安宁,根本就无法沉心修炼。
无法,他只能日日于封雪峰上徘徊、练剑,希望能借这种方式缓解半分自己内心的焦灼。
他自然知道,孟易觉是出于为自己好的目的才不让自己去边疆的,他自然也知道,如果他想让自己的道心好好的,最好还是要听孟易觉的话,但是他就是……无法控制自己去想,哪怕是孟易觉回来了,他第一时间想到的也不是问问她有没有哪里受伤了、哪里不舒服,而是……“战况如何”。
沉默,长久的沉默。
季星成心中有想问,却又不敢问出来的东西,孟易觉心中也有想说,却不敢说出来的东西,他们就这样彼此僵持着,都在等待对方先开口。
终究,孟易觉是忍不住了。
她可以一时瞒得过季星成,却不可能瞒住季星成一世。
季星成需要知道,自己的家,已经不复存在的这个事实,而孟易觉也有这个责任,去告诉他,唯一能令孟易觉庆幸的事就是:
季星成不用亲眼见到,魔族所过之处,是怎样的血雨腥风,他的脑海中,也自然不会出现,自己的家人在死前,那痛苦哭喊着的模样是什么样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