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页
她站有站相,背着手,隐约能看见单薄的短袖下绷起的肩胛骨,喻良听见她说,“喻良不是那种学习不用功的学生,老师,你别误会她。”
喻良一怔。
赵洪明摩挲着下巴,若有所思。
“而且我跟喻良特别互补,我老是问她地理题,我觉得跟她坐在一起很好,一起进步。”
喻良不自主地后退两步,转身靠在了墙壁上。贴着冰凉的瓷砖,喻良捏着自己的校服下摆——原来叶扉安是这么想的吗?
真心实意地讚美和虚情假意的吹捧是不一样的,和劝慰自己一样的安慰也是不一样的,她父母对她说“下次一定能考好”是安慰,亲戚朋友说“良良在附中重点班,以后一定有出息”这是敷衍,叶扉安……喻良飞快地抽了下鼻子,攥紧了手心里捏成一团的成绩单。
她第一次知道自己如此需要一句真心实意的肯定,就好像常年漂浮在无可依靠的云端,紧紧抓住了垂下的一根稻草。
“喻良这个同学……你说的也对,有时候学习方法上的欠缺,不是只靠努力就能弥补的,我本来想抽空再找她聊聊。”老赵叹了口气,答应了,“也行,你有余力的话,共同进步是最好的,行,你就坐在那里吧。”
然后他眉毛一横:“你要是再敢惹事,下次就坐讲台旁边去。”
“诶,”叶扉安朝他笑出一口白牙,答应得干脆利落,“收到,老师。”
……
“国庆假期倒计时,92分15秒,14,13……哎哎哎,喻喻,你怎么才回来?”
还有两节课放假,潘珊掐着表开始倒计时,喻良回教室时候桌子上已经堆了少说十张试卷,二班人对此习以为常,这些是普班的作业,他们可写可不写,国庆七天假期,二班的“正餐”是一本六科老师汇编的练习册,跟小学“寒假园地”差不多厚度,满满当当全是题。虽然后面有答案,但文科主观题,答案有跟没有一个样,答案的思路读作玄学,寥寥两三句,他们考试要是敢写这么几个字,能被几科老师联手打成筛子。
潘珊见她眼角稍微有点发红,悄声问:“老赵单独训你啦?”
“没有,我刚才去卫生间洗了个脸。”喻良含混地掠过了这部分,“明霞来了,快转过去。”
“这不是还没上课呢。”她不想提,潘珊隐约能猜到没发生什么好事,所以也没多提,于是转过去翻找试卷,喻良一张一张整理着桌子上的试卷,跟进门来的叶扉安对了视。
叶扉安并不知道自己在老赵面前为喻良的那一番“正名”已经被当事人听见了,她心情显而易见的不错,身后的马尾跟着步法左右晃动,眼角轻轻一弯,递给喻良一个笑。
喻良心尖倏地一跳。
指尖
周五最后一节课照例是班会,老赵一进门,叽叽喳喳收发作业的学生立马沉寂下来,自觉为考得一塌糊涂的成绩表示反思。
老赵批评人翻来覆去就那几个词,“基础不牢”加“浮躁”,这次还带来了一个“好消息”——国庆以后,政史地三科都跟普班一样,上课前先来个五分钟的知识点默写,当堂上交。
此话一出,哀鸿遍野,老赵拿手机敲敲桌面,看上去颇为幸灾乐祸:“有些同学,很擅长投机取巧啊,看不起死记硬背这个学习方法,你们政治老师跟我说她快气死了,这次考试政治第几题来着,纯是默写,你们有几个一条不落全写上的?”
四十个人噤若寒蝉。
“基础不牢啊,同学们,基础不牢是个大隐患,我本来以为我们班同学在这方面肯定没问题,现在我都觉着脸疼。”老赵走下讲台,抬手在下面点了一圈,“哦,对了,还有个问题,我再强调一遍,关于跟学习无关的东西,任何人不准带到教室。”
“关于带手机的问题,已经强调了不止一遍两遍了吧?”他边说边从前排一个男生的箱子里抽出一本厚厚的书,随手抖了抖,里面藏的手机“啪嗒”一声掉在桌面上,赵洪明把这本书举起来,对大家展示中间挖空的一个洞,“就这种藏法,你们真以为这方法很新奇?”
其他人小范围地爆发出一阵惊呼,男生的脸立竿见影地绿了。
“下周陈主任说严查带手机,要是咱们班的人让他逮住,”老赵把男生的手机隔空点两下,一字一顿地警告,“好自为之。”
看在明天就是国庆假期的份上,他把手机还给了男生,没有当场没收。喻良有一搭没一搭地掐着笔帽,总觉得陈殿胜突然查手机,多少跟上周她和叶扉安被抓有关系,她悄悄回头看了眼,只见叶扉安埋头整理国庆作业,突然心灵感应似的一抬头,正好跟她对上眼。
两人同时从对方眼里看出了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心虚,这场景有种尴尬的滑稽,喻良险些没绷住。
“快要放假了,有些人又开始浮躁,坐不住了啊。”老赵往这边一瞟,意有所指,他拿出记录本跟书里夹的成绩条,“学委发成绩条,都坐好了,我说几个事。”
老赵每周五班会课会把中午班主任大会的内容大体讲一遍,除了假期的自习安排之外,都是例行公事的纪律和卫生问题,喻良拿到自己的成绩条,看着那个显眼的排名“39”“278”,却没把它收起来,而是贴在了笔筒外侧。
这是她到附中以后考得最差的一次,刚分班时她在班里排20名,正正好好的中游,然后过去半年,慢慢移到了倒数第二——把这次的成绩放在自己眼前,这样她一抬头就能看见这个刺眼的数字,每次她对着这个名次心凉一次,都不得不思考自己到底是为了什么才坐在这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