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是吗?”许诸终于开口。
沈幸欣喜地点头,他正要将水杯递给许诸,许诸却抬手将水杯打翻,面无表情看着他,墨黑瞳孔深不见底:“这杯水被你碰了。”
他越过沈幸走下车,淡声道:“脏了。”
水杯里的水溅了沈幸一身,他狼狈地呆立在原地,低下头,浑身止不住地颤抖。
良久,他抬起头,用力揉了揉自己僵硬的脸,一瘸一拐朝许诸离开的方向跟过去。
是水太冷了,才不是其他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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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幸面容憔悴,头发枯黄,身上的衣服是最普通的料子,因着昨晚一遭,更是皱巴不堪。他在末世前就是个爱打扮的,哪怕工资大部分要用去还债,但也总能剩下些钱给自己倒腾倒腾。末世爆发初在许诸纵容下,更是日日穿得光鲜亮丽。
自从知道自己害死邢云后,他天天活得混混沌沌,要不是身边有人陪着,和肚子里的孩子支撑,怕是得比现在还要狼狈些。
许诸不是当初将一颗心都捧给沈幸的邢云,他抱臂冷冷看着追上自己的沈幸,墨黑的眸子里不再是当初的怜惜和爱慕,而是渗人的阴霾。
“有一样东西我想还你。”沈幸拉开外套拉链,从外套里被人特地缝的很深的口袋里掏出两枚戒指。
两人站在离小队用装甲车围成的三角形不远处,脚底下的泥土还散着冷气,许诸看着沈幸比以前粗糙不少的手心里的戒指,瞳孔猛地一缩。
沈幸低头不舍地看着戒指,抬起头,眼眶微红:“我以前对你不好,还差点害死你,我知道,你现在肯定觉得我恶心虚伪。”
他的指腹小心摩挲光滑的戒面:“这是收拾你东西的时候发现的,我配不上它们,许诸,我知道我下贱,不配得到你的原谅,但是孩子是无辜的。”
许诸冷哼一声,面色更加阴沉。
他见许诸静静盯着自己,神色冷漠,心头又传来钝痛,他拿起许诸的手,将戒指郑重地放在许诸手心:“等孩子生下来,我就把我这条命赔给你,再也不碍你和你未婚妻的眼,好吗?”
许诸嘲讽地挑了挑眉,手心朝下,两枚做工精良,被沈幸保管的极好的戒指跌入尘埃,沈幸愣愣看着两枚戒指,他终于放下捂住左脸太阳穴至嘴角伤疤的手,一只手艰难地撑着腰,一只手想捡起两枚戒指。
一只黑色马丁靴却率先踩在两枚戒指上,许诸漠然道:“沈幸,你凭什么觉得,我会让有你一半血脉的杂种生下来?”
他附身,将脸靠近沈幸,声音平静:“你或许不知道,这个孩子对我来说是耻辱,你和他时时刻刻都在提醒我那段被人耍、被人当狗的记忆。”
许诸抬起脚,两枚本来光洁的戒指此刻沾满尘土,戒面上是密密麻麻的划痕,他面色厌倦:“看在你曾经救过我的份上,我不要你的命,带着你和肚子里的杂种,滚。”
他的指尖又开始把玩匕首,上挑锋利的眼尾夹着冰霜:“如果你还不滚,我不介意杀完这个杂种后,再杀你。”
说完,不再看面色惨白的沈幸,转身离开。
沈幸弯下腰,心疼地捡起两枚戒指,攥在手里,仿佛要将两枚戒指融入自己骨血,他呆滞地抬起头,目光落在许诸手里把玩的匕首上。
他像生锈的机器人,僵硬地站起身,他听到自己嘶哑的声音:“等等,还有一件事。”
许诸皱起眉,不耐地转过身,同其他人一样,厌恶地看着他,像在看下水道里发臭的垃圾。
在许诸目光中,沈幸苍白的脸上露出一丝同样苍白脆弱的笑意,他一拐一拐走近许诸,沧桑无光的狐狸眼微微弯起,却没有过往故意流露的风俗谄媚。
他攥着两枚戒指,破釜沉舟,“我知道你们这次出来是为什么,并且我有你们想要的答案。”他面色决绝,声音却很小,“但是得等生完孩子后,我才会告诉你们。”
他卑微小心地看着许诸:“只要孩子生下来……”
许诸把玩在指尖的匕首一顿,神色阴沉,他冷冷盯着沈幸,没有开口。
沈幸咽了口口水,继续道:“你想怎么报复我都可以,邢云——”
他这句话还没说完,一道重力却突然狠狠掐住他的脖子,许诸黑眸中是渗人冰冷的风霜,单手掐在他纤细的脖颈上,语气平静:“那条狗早就被你害死了,你还有什么脸喊他的名字?”
“贱人,就这么想要这个杂种生下来,你是觉得替我生下一个杂种,就算赎罪了?”
许诸狞笑一声,神色疯狂:“把命赔给我?你怎么不想想,你这条命值什么?”
沈幸像搁浅的鱼张大嘴,涎水、泪水糊了他满脸,他将手搭在许诸手腕上,虚虚挠出几道红痕,喉咙中挤出零星几个字:“……孩子……无……辜……”
许诸冷艳锋利的眉目间满是冰霜,手上力气不断加大,沈幸脸色涨红,隐隐泛起青紫。
又起一阵风,刚才带着萧瑟的风此刻裹挟着温柔,吹进沈幸的身体里,在耳边轰鸣的风声和心跳声中,他挣扎的力气慢慢变小,却艰难地抬起无力的手,想再碰一碰这张在梦里出现千百次的脸。
许诸说得对,他就是个下贱的、不堪的、卑劣的垃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