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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仰面瞧着灰蒙蒙的苍穹,几滴雨恰好砸在她的脸上。
寒止抬手去擦,却是如何都擦不干净。
摘月峰峰顶依旧是冰雪不化。
寒止绕着殿院走了半圈,她抚摸着结满白霜的院墙,儿时的记忆越来越模糊了,她能怀念的竟然只有和莲瓷一起烤鱼吃的日子。
“是谁?”稚嫩的声音从山崖边传来。
寒止不答话,转身想走,她一身狼藉,血迹斑斑,不想脏了这孩子的眼睛。
“少主!”
可女孩叫住了她,“少主!您怎么回来了?”
寒止蹲下身,“我身上脏。”
女孩似乎毫不介意,她用小小的手抱住了寒止。
“我好想少主啊,少主好久好久没有回来了。”
寒止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有乖乖吃饭吗?”
“有您的吩咐,没人敢怠慢我,我每天吃了睡,睡了吃,都长胖了。”
女孩退开些,抓起寒止的手搁在自己的腰腹间,“少主摸摸?都长圆了。”
寒止捏了捏女孩的脸,“不胖的,吃饱饭,才能平平安安地长大。”
女孩暗自松了口气,她一眼就看见了寒止通红的鼻头和眼角。
很明显是刚哭过啊。
她记得娘亲还在世时,她一难受,娘亲就会抱着她哄。
果然抱抱少主,就把她哄好了。
女孩单纯地想。
“少主身上有好多血,是受伤了吗?”
寒止将她抱起来,放在栏杆上,自己也靠上去。
“他们伤不了我。”
女孩一双眸子亮晶晶的,她望向寒止的眼神难掩崇拜。
“我什么时候才能像少主一样厉害呢?”
她一双腿前后交替晃,歪着头嘟囔。
寒止摸着她的头,“如果你愿意的话,你会比我更厉害的。”
这孩子根骨奇佳,她一年前就摸出来了。
“哈哈哈。”女孩笑得天真烂漫,“真希望快些到那时候。”
一年未见,她面上稚气不减,人倒是窜高了半截。
“你见我一道眼神,就知晓该关门,我便知道你很聪慧,是很有灵根的小孩,我房间里放的剑谱、心法,还有些奇门秘术,你都可以看,有不明白的,反覆揣摩几遍就好了……”
女孩起先只是静静听着,但很快,她就觉察出不对。
寒止交代的,实在太多了,甚至连她十年后的事情,都提到了。
“若是你不愿习武,不想再留在摘月峰了,去沧灵山也行……我早已把你的名字从宗门谱上划掉了,你不必担心……”
好半晌,寒止才说完。
女孩心里不是滋味,“少主日后都不来了吗?”
“会来的。”
寒止见她的小脸紧紧皱成一团,故作轻松道:“只是太忙了,怕关心不到你。”
女孩到底是年纪轻,没看出寒止的逞强,她闻此言,疑心就彻彻底底消了。
她从兜里掏出一小袋糖豆,“少主,吃糖。”
寒止随意挑了一颗,没尝出味道来。
女孩见她面无表情,问道:“少主不爱吃糖吗?”
“不爱了。”寒止淡淡说。
“怎么会呢?”
寒止瞧着灰蒙蒙的雪夜,半晌才说:“我少时不爱喝药,是因为怕苦,每次必定要吃些糖豆才行,可是,有时候太苦了。”
她轻轻地重复:“有时候,太苦了。”
“太苦了?”女孩不解,“多吃些糖,不就好了吗?”
是命太苦了。
作者有话说:
感谢观阅~
——
向死
窗外暴雨倾盆,时璎再一次推开窗眺望。
就在这时,房门被轻轻推开了。
时璎猛然回头,只见半截飘扬的雪白衣袂。
“寒止?”
她几乎是眨眼就掠到了门口,不慎撞着桌脚的膝头隐隐作痛,她也丝毫顾不上。
“是我。”
寒止站在挑廊下,她缓缓放下伞,浑身上下都已经收拾得妥帖又干净,再不见腥血,她细细扑了脂粉,也不见恹色。
“你去哪里了?”
时璎连忙迈出门槛去牵她,“快急死我了。”
寒止淡淡地打量着眼前人。
急什么?怕我跑了,就得不到我的内劲了?
她任由时璎抓着,被带进了屋里。
“你手又是这样凉。”
时璎往火盆里夹了几块炭。
她本来不怕冷,冬日里也不烤火,这屋子里的火盆、暖手炉,还有各式各样的软垫都是寒止来以后,才置办的。
“外头雨下得大,我瞧瞧你足衣可湿了。”
时璎将一杯热茶推到寒止手边,当即蹲下身去。
寒止垂眼盯着她,强装淡定的神情即刻就有了崩塌之势。
她换掉了沾满血污的绣花鞋,如今脚上踩着的,是她最喜欢的一双鞋。
也是她素日里不舍得穿的。
锦绣鞋面上缀着几颗淡紫色的玛瑙,那玛瑙珠子是从她娘亲的遗物上扣下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