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节
“……就是这样,我也没有想到,面具竟然会采用如此激烈的办法,直接抓走了伯爵小姐……”在一处教堂的忏悔室里,红龙单膝跪地,向着面前穿着大主教袍服的人仔细禀报了所有的细节。
天气已经冷了。虽然教堂里有维持温度的神术阵,但阴冷的忏悔室中温度仍旧不高。可是这样的温度下,红龙却觉得自己的内衣都被汗打湿了——这次他们办砸了事,惹出了大麻烦,必定会受到惩罚,所以他在言词中极力把错误都推给面具,想要减轻自己的责任。
但他也不算说谎啊,事情就是面具惹出来的,他唯一的错误就是高估了面具的精神状态。但按照预测,面具应该是还处于平静期的,谁知道他怎么突然就发了疯呢?
站在那里的大主教没有立刻说话,红龙敏锐的耳朵却听见了从地下传出来的隐约惨叫声,不由得冷汗冒得更多了,他不会听错,那正是面具的声音。
对于面具的结局,红龙已经估计到了——面具算是失控了,这样的守夜人只有一条路,那就是死亡。不过他现在还在惨叫,难道是还没有死吗?
“列文大人——”忏悔室的门忽然被敲响,一个声音从门缝里传进来,“地下室的人,他,他好像不大对劲……”
红龙跟在列文大主教身后,踏着阴暗的石阶走下去。两边墙上的神术阵发出微弱的光,照亮了前方的牢房。
这里的空气有一种复杂的腥臭气味,像是野兽身上的腥臊与鲜血的腥咸,以及尸体的臭气,再加上潮湿泥土的土腥混合起来的味道。尽管有神术阵不停地通风,仍旧弥漫在空气之中,似乎是这座地牢都被浸渍久了,所以无法消除。
红龙是第一次来地牢,但他知道这里是处死失控守夜人的地方。只是眼前的情景出乎他意料之外,因为这里看起来倒更像个炼金室,只是比炼金室更为古怪。
地牢正中绘着一个复杂的神术阵,面具此时就躺在这神术阵里。他的四肢都被镌刻符号的银钢锁链缠住,赤身裸体地挣扎着,扯得锁链一阵阵鸣响,每一声鸣响都有乳白色的光从符号中闪烁升起,流过整条锁链,将面具的挣扎镇压下去。
这流光像是蛛网一般遍布锁链,而且在与面具的皮肤接触时,还有蛛脚一般的光线直接爬到面具的皮肤上,将那一处皮肤击出一条焦黑的痕迹。
这难道就是有名的“电光锁链”?红龙猜测着。只是要杀掉面具需要这么费力吗?
“列文大人,您看——”一个执刑者用一根黑檀木削成的钩子钩住面具的下巴,将他的头拉起来。
这张脸已经完全不是原本那缝合般的面容了,原先褐色的皮肤已经完全被撕开,面具的头部出现了左右两张脸,左边的那张脸有浓密的狮鬃般的头发,右边那张脸的鬓角却像羊毛般打着卷儿,甚至额头还冒出了两个小小的突起,显然是两只初生的角。
“奇美拉?”列文大主教的声音里都带上了惊讶,“竟然不是木乃伊血脉?”
红龙对守夜人的血脉不清楚,但他能听出列文大主教的语气,而且他也听说过奇美拉这种魔兽,这可是顶级的魔兽之一。也就是说,面具的血脉比原先估计的还要高?
“是。”执刑者的目光中也有狂热,“在用电光锁链刺激之后,他竟然出现了这样的变化,我想,现在处死他实在太可惜了。”
列文皱了皱眉:“但他看起来已经要失控了。”
“还没有真正兽化。”执刑者很肯定地说,一副很有经验的样子,“至少还可以供我们研究几个月。”
“可惜了……”列文大主教低声说了一句,“看来是催化药剂不对。”错估了面具的血脉,竟然刺激得一个顶级血脉的守夜人提前发狂了。
红龙的后背一阵发凉。可能是地牢里更冷的缘故,他刚才被汗湿的内衣贴在后背上,一片冰凉。鬼使神差地,他低声说了一句:“如果有合适的圣女……”
话才说了一半,红龙就恨不得咬住自己的舌头。他多什么嘴呢?处死一个失控的守夜人罢了,即使是他曾经的搭档,那也不算什么。守夜人原本就是堕落的血脉,教会给了他们赎罪的机会,让他们可以摆脱变为魔鬼的命运。
现在面具自己没有把握住机会,没能控制体内的堕落欲望,失控兽化,这都关他什么事呢?用得着他来多嘴求情吗?
再说了,他堕落到这种程度,还能有圣女可以挽救他吗?搞得不好,连跟他缔结契约的圣女都会一起堕落的。与其连累一个圣女,还不如他自己死了呢。
但是列文大主教却点了点头:“确实,如果有合适的圣女,可以试一试。可惜——现在平民出身的圣女太少,贵族出身的又不能随便用。”
执刑者却像忽然想起了什么:“好像有消息说,底下一个小教堂报上来一名平民圣女,说是十八岁了才自己觉醒的。是否可以试试?”反正平民家的圣女,死了也没有人敢追究的。
我家有矿(三)、这不是石头玫瑰,是铁玫瑰
发生在裁判所黑暗地牢里的事儿, 远在长云领的陆希自然不知道。她结束了一天的工作,正在浴缸里泡花瓣浴。
城堡外墙上的玫瑰是终年开花的,即使下雪也一样。
是的, 今天青石城下雪了。细碎的雪花, 像无数的精盐,从铅灰色的天空中簌簌而下, 在地上堆起薄薄的一层。
俗话说, 下雪不冷化雪冷,但这话在长云领可能不大适用,反正陆希是怪冷的。
说起来她身上穿的还是暖布——就是那种用火蛛丝掺进棉花织的布,穿在身上的感觉像厚实的天鹅绒。这种布不但能温暖身体,散发出的热量还能烘暖脸颊和双手,另外她还在外面披了件什么兽皮的斗篷。
就这样, 她都觉得寒嗖嗖的, 可想而知那些平民的日子怎么过, 听说都是在两层衣服之间塞些干草来取暖的。也幸而本地有一种草,有点像她以前听说过的靰鞡草, 晒干揉软之后塞到麻布衣服里, 可以充当“棉絮”。
当然这效果跟真正的棉花比起来差太远了, 但棉花是掌握在教会手里的。
嗯,没错,教会用来织造神术布匹的原料之一, 就是棉花,在这里叫做云果锦葵——这名字也很合适, 因为棉花本来就属于锦葵科。
陆希听说有棉花的时候简直眼睛都要发绿, 可是冯特伯爵告诉她这东西的种子都在教会手里, 有些领主与教会的关系特别好, 也能拿到种子,可是这些种子往往只能种植一次。如果把植株结出的种子再次播种,长出来的二代云果锦葵会瘦弱很多,不管怎么仔细地浇水和捉虫都不行,有些只长茎杆不结花朵,结出的云果又很容易被风吹落,根本等不到它们长成美丽的大云朵。
并且云果锦葵的种子还裹在云果之中,剥起来简直麻烦死了,一个手巧的女奴剥一天也不过只能剥出那么一把,而如果不把种子弄出来,云果又无法纺成布。
总之开始还有人想着偷栽这种植物,后来大家发现付出不值回报,于是就没人这么干了。到最后,棉花仍旧只掌握在教会手里,贵族们用金币去换那些细腻美丽的布匹就行——反正他们也不缺钱。
什么,你说金币不够怎么办?加税呀,这不比费时费力琢磨怎么种云果花简单嘛。
至于那些能种云果花的领地,因为跟教会的关系好,他们买神术布匹都便宜些,自然也是毫无意见的,反而觉得占了大便宜,毕竟他们即使能把云果纺成布,不经过特殊的神术处理,也做不出那些暖布凉布来,更染不出那么鲜艳美丽的颜色和图案。
没办法,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