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她这见了清冷美人就挪不开眼的毛病得改改了,还好她及时改口佯装在夸蝴蝶,否则只怕会闹笑话。
回想那道清傲如竹的背影,崔寄梦蓦地想起义兄阿辞哥哥。
阿辞比崔寄梦大三岁,在她十四岁时来到崔家,是祖母的远房亲戚。
祖母把阿辞当成亲孙子看待,后来还把他引荐到父亲旧部麾下。但老人家从不肯告诉崔寄梦阿辞是哪家亲戚的孩子,连姓名都讳莫如深,阿辞本人也绝口不提。
崔寄梦倒无所谓,阿辞姓甚名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很好看。
见到这个秀气少年的第一眼,崔寄梦就挪不开步子,和那些五大三粗的莽汉不同,阿辞秀气清雅,功夫还特别好,轻似飞燕,迅猛如鹰。
最吸引她的还是阿辞的性子,疏离清冷,总是凝眉远眺,似有诸多秘密。
崔寄梦七岁时父亲便战死沙场,家中也没有兄长,阿辞的沉稳冷静,对她而言有着天然的吸引力。
可惜阿辞亲口说他只把崔寄梦当兄妹,祖母也劝她别犯傻。
为此,崔寄梦短暂地难过了几日,很快跟没事人一样,依旧把阿辞当成最亲近信任的人,仅次于祖母。
但天下没有不散的筵席。
阿辞来到崔氏半年,祖母逝世了,她只剩他一个亲人,两年后,连他也离开了桂林郡,去闯荡江湖。
如今崔寄梦亦远离故土。
好在外祖家众人都很好,谢府也热闹,再次有了亲人关照,崔寄梦已很满足,如此想来,倘若二舅母也认可她,其实嫁给二表兄也很不错。
她虽对成婚一无所知,也知道祖母临终时那番话说得对。
她一个孤女,身后无父兄撑腰,没有比嫁入谢氏更好的归宿了。
日若白驹过隙、指缝流沙,崔寄梦很快适应了京陵,转眼过了数日。
这一日清晨。
崔寄梦照例去给外祖母请安,除了两位舅舅和二表兄,众人都在,连鲜少露面的大表兄也坐在后头,疏冷沉默。
谢老夫人身侧立着位陌生少女,眉目清丽,端庄秀美。
见到外孙女,老夫人忙招手,“好孩子,到外祖母跟前来。”
崔寄梦如往日一样,认真请完安后,才往外祖母身侧去。
“你这孩子也太乖了,一点儿也不马虎!”谢老夫人笑着拉过她的手,“来,认识认识,这是你昭儿表妹。”
崔寄梦这才记起来,外祖母共有二子二女,母亲还有位妹妹,嫁入了京陵赵国公府,如今是国公夫人。
想来这位昭儿表妹便是赵家姨母的孩子,她微笑着福身见礼。
赵昭儿视线落在谢老夫人和崔寄梦交握的双手,眸光微黯,仍莞尔一笑,福了福身,“见过表姐。”
一位妇人缓步上前来,握住崔寄梦的手,声音比羽毛还温柔:“这便是寄梦吧,好孩子,我是你赵姨母啊。”
崔寄梦一直以为赵姨母应当是位雍容典雅的贵夫人,因为无论舅舅还是几位表兄弟妹,包括早年的阿娘,皆是人中龙凤,透着世家子弟的从容矜贵。
可今日一见,赵姨母无论样貌气度,还是说话时字句斟酌的谨慎,都和谢氏其余人格格不入。
但她只是纯粹好奇,并不把世人那些衡量标准放心上,相反,这位赵姨母倒比两位舅母让她更觉得亲切。
赵姨母亦是喜爱崔寄梦,拉过她坐在一旁,细细打量着,问她这些年如何。
而谢老夫人看着满堂子孙,欣慰之余难免感伤,“要阿芫也在就好了,如今大家齐聚一堂,热热闹闹的,就她一个孩子孤零零地在下面……”
外祖母的话叫崔寄梦猝然想起阿娘下葬前,消瘦的身子躺在偌大棺木中,孤苦伶仃的,一时她心口酸涩,但想着在人前难过只会让旁人无端背负上她的情绪,还会让外祖母更难过,便低下头平复。
谢老夫人说着说着,陷入悲痛中,忍不住敲着手杖:“这孩子真是倔!我当年给她去了好几封信,竟狠心不回我!”
崔寄梦猛地抬头,微睁大了眼。
“这怎么会……”
作者有话说:
男主:我嗅到了替身文学的味道
团哥
◎大表兄竟有这么亲切的小名◎
崔寄梦早先的困惑更深。
外祖母说阿娘不给她老人家回信,可阿娘也一直未收到外祖母回信。
后来甚至以为外祖父外祖母不愿认她这个女儿,因而积郁成疾。
这其中可是有误会?
她不由低喃道:“阿娘每年三月都会给京陵送祝寿信,但一直没有回信……”
随即意识到无凭无据,这话像是在质问祖母,替母亲找借口,便没往下说。
但谢老夫人还是听到了,问她:“梦丫头在说什么呢?”
老人说完,崔寄梦就感觉到赵姨母握着她的手倏地收紧,她诧异转头,见姨母别过脸在低头拭泪,在为阿娘难过。
若再提此事,只怕外祖母也会跟着难过,崔寄梦搪塞了过去,“回外祖母,我和姨母在闲聊呢。”
但她身侧的谢迎鸢听到了,以为她胆怯,替她说出来:“表妹说当年姑母多次给您写信祝寿,但一直没收到回信!”
刚说完就被谢二夫人暗暗掐了一把,谢迎鸢这才想起母亲说过,大姑母那些旧事是谢府忌讳,忙抿嘴噤声。
对面的云氏望向崔寄梦,眼中意味深长,很快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
谢老夫人顿住了,许久,才撑着拐杖,含着泪颤巍巍立着,喃喃道:“怎么会,可我们一封也未收到,否则……娘怎么舍得不给你回信!”
老人悲痛交加,赵姨母忙上前宽慰,“许是那几年西南边陲战事纷扰,书信丢失了,母亲,姐姐与您母女连心,定能谅解的!她若有知,也不愿您难过……”
众人忙附和着安慰,谢迎鸢机灵,看向赵昭儿:“昭儿表妹手里卷轴是新作的丹青么?可否让我们一饱眼福!”
一句话把大伙注意力都吸引了去,连谢老夫人也收起悲伤,颇为期待。
赵昭儿谦虚道:“回外祖母话,并非丹青,是给您誊抄的佛经。”
谢老夫人高兴收下,朝坐在角落里的谢泠舟招手,“团哥儿,你懂佛理,来给祖母说说,这上头讲的都是些什么?”
团哥儿……
崔寄梦抿着嘴忍俊不禁。
不食人间烟火的大表兄,竟也有这么一个亲切的小名。
她躲在众人身后用袖子掩着嘴偷笑,觉得不妥又极力把笑憋回肚子里。
谢泠舟清冷的声音在头顶响起,“劳烦表妹,借过。”
崔寄梦愕然回头。
大表兄正居高临下,微低着头瞧了她一眼,眼里似有些兴致盎然。
但更像是在……警告?
她蓦然记起幼时顽皮,有次说夫子两道胡子像鲶鱼被当场逮住,当时夫子也是这般,冷不丁出现在身后,寒着脸阴仄仄问:“老夫当真这么像鲶鱼?”
大表兄比夫子还要可怕,崔寄梦露了怯,头低得鹌鹑似的,乖乖避让。
谢泠舟澹然的目光扫过她发顶,神色无波,到了谢老夫人跟前,接过卷轴扫一眼,“祖母,此乃晚辈为长辈祈福的经文。”
说罢奉还卷轴,欲找借口离去,被谢老夫人看穿了,“这就没了?说完了?”
谢泠舟默认了。
“打住,别给我扯什么公务繁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