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如果他是傅晏,恐怕在对方表达出一丝喜欢的时候,就已经欣喜若狂地同意,摇着尾巴,让他往东绝不往西半步,然后打电话告知父母这一天大的喜讯。
宋洇开启盒子静静看了一眼,就将礼物扔进了桌肚,好似那东西不值钱。
听到询问,随意地颔首就当回答。
钟斌一直看着她,此刻连忙附和,惊呼:“也太不识抬举了。”
他声音很大,呼声引来了周遭同学的围观。
宋洇在学校里受关注的程度很高,此时话题一出便都围了过来。
都是一群“关心”宋洇的朋友。
听完了钟斌添油加醋的描述,义愤填膺地评价着傅晏:
“不过就是一个贫困生,居然敢这样?”
“脾气真臭,一副大少爷脾气,可惜没有那个命。”
说到一半,有人提及一些往事:
“说起来,刚开学的时候不就有人被姓傅的外表迷惑了吗?”
“谁啊谁啊。”
“是王家的小小姐,就是那个家里开酒店的……”
不服气的声音在议论之余旁开一支,“傅晏有什么好看的,那么瘦,跟个干柴火一样。”
话题还在继续。
“我记得那个时候,王小姐鼓起勇气去表白了,约了文学博士写了一封情书,你们知道傅晏做了什么吗?”
一旁竖着耳朵听的人问:“做了什么?”
“傅晏居然把那封情书给扔了——”
“我靠,这也太过分了。”
“那可是找文学博士约的,费了人家不少心思呢,傅晏就那样——”
谈话的声音不大不小,宋洇没有往耳朵里去。
只是走神的半路,听到前排的钟斌放出了一条大猛料:“这有什么?”
他一顿,笑:“我听人说傅晏没有父亲,他呀,不仅穷、脾气差,还是个生父不明、低贱卑微的野种。”
啪。
宋洇神游的思绪在那一瞬间汇聚。
在那一刹,她对于傅晏的认识变得光怪陆离。
少女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重重地拍在桌子上,叫饶舌的人散开,“还有几分钟要上外教课,都回自己的位置。”
然后冷眼看着前排的钟斌,告诫他:“还有你,慎言。”
钟斌的脸色一瞬间难看。
“再让我听到一句关于傅晏的坏话,我不能保证……”欲言又止。
宋洇的语气并不算客气。
不过就算是她态度再差,生气了,估计也没人敢说她什么。
少女掠过四散的人群,眼神落到自己身前。
柔荑般的手指握着昂贵的钢笔,郑重地在课本的扉页写下少年的名字。
一笔一画。
傅、晏。
宋洇想起上周傅晏作为年级第一在开学时国旗下讲话的样子,规整的校服,白皙的皮肤,宽大的骨架。他看起来就是世俗意义上标准的好学生,只是冷恹了些。
这样一个从末流挣扎着来到明嘉的人,到底有怎样的过去。
宋洇低头看着自己写下的他的名字,不经想:
傅晏有什么样的朋友。
住什么样的房子。
会被怎样的人爱着。
傅晏。
十七岁的宋洇发自内心地觉得,这个人是一颗嶙峋的宝石。
没有光亮,却能发光。
熠熠夺目。
-
明嘉的成人礼临近。
周末宋洇去市中心看画展的时候,还有收到男同学的邀请。
【宋洇,成人礼缺男伴吗?】
【因因:对不起,已经约了人,你找其他人吧。】
少女背着画展发放的帆布包,听到“叮咚”的消息提醒,低下头看到回信。
【傅晏吗?】
少女眯着眼,有些自嘲。想着这个人都已经拒绝我了,怎么可能是他?谁还拉得下面子再去邀请一次,追人也不带这样追的。
她散步到饮料店,打字回复。
【因因:秘密。】
宋洇觉得没必要再回复,便把对方的消息设置成“免打扰”。
这家饮料店就开在艺术街的附近,装修是那种很普遍的小清新风格,宋洇要了一杯芝芝莓莓,寻位置坐下。
秋光挣破了夏日的灼热,倾泻了一丝凉气。
宋洇接到了父亲的电话,宋清予问她去了哪儿。
“在看画展,市中心的艺术街。”
“没带司机?一个人去的?”宋清予语气担忧。正直下午,日头最好的时候,父亲在忙工作,他有一句没一句地交代下属琐事,聊完,又问宋洇,“怎么不找个朋友一起?”
“嗯,”宋洇将垂落的头发捋到耳后,轻声解释,“看画展还是很私人的事,毕竟跟喜好有关。”
“行吧,你自己做主。”电话那头,宋清予的声音带着一丝疑惑,“只是洇洇,你什么时候有了闲情雅致去看画展了?以前不是说不喜欢吗?”
宋洇露出几分被点破的窘迫,但很快就被笑容掩盖。
她嘟囔:“修身养性。”
带着几分撒娇的语气。
嘴上是这么说,可事实并非。
只不过听人说傅晏周末的时候在这附近出现过。
就在这家饮料店。
少女捧着芝芝莓莓深吸了一口,甜蜜的味道在味蕾炸开,有些发腻。
她垂着眼看手机上悬挂的小狗挂饰,凶巴巴的一只,丑陋得像个棕色大号毛毛虫,是十岁的时候父亲带她去旅游时自己做的。
陶瓷制品,捏了一下午。
宋洇堵住了小狗的鼻子,就可以脑补出真实的小狗喘着气求饶舔舐的样子。
可事实南辕北辙。
真实的小狗冷静自持,连面子都不给。
好像她是穷小子,他才是大小姐。
真的难追。
宋洇眯着眼听父亲关照:“也好,但是要注意安全。”
她歪着头听手机,眼睛却瞥到窗户外面那抹熟悉的身影,一闪而过。
“好,那我挂了。”宋洇猛然站起身,甜声和父亲告别,然后背上帆布包向外冲去。
傅晏。
宋洇在心里默念这个人的名字。
穿行过一条条小巷,宋洇很少进这么嘈杂污秽的街道。
她第一次知道原来艺术街的附近有这么荒凉破败的角落。
树木疯长,屋脊破败,应该是要修整拆迁的批次。
宋洇听到一声拳头的响动,而后是一口痰的啐声。
“诚少让我们找的就是这小子吧?”
“哥,就是他。”
宋洇皱着眉前进了几步,看到了一群人,花花绿绿的衣服,剃得像是修剪好的草坪的短发。
是一群混社会的。
他又招惹了谁?
宋洇想起初见时少年狼狈的样子,浑身污秽,踯躅于泥途荒滩。
她在干净的伞面下垂着眼看她,高高在上,不染尘埃。
只不过这次的宋洇没有了虚张声势的帮手,只余下她自己一个人。
她还是宋大小姐,但又没有了小姐的架势。
宋洇拨通了警察的电话,讲好细节。
骤然听到一声猛烈的击打,拳拳到肉的撞击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