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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司机问:“傅少?”是在问傅晏的意见。

男人西装裤交叠,盖住修长清瘦的腿,身体微陷在皮质的沙发里,形容清隽,又自有散懒的矜雅。

没有回答,那就是拒绝。

雪夜安静,除了车子发动的声音,就只余下空调的“呼呼”声。

她知道她不应该去渴求这个人的帮助,可还是开了口:“傅少……”

话没能说全。

“一定要这么生疏吗?”傅晏打断了她。

宋洇微怔,她抬起头,对视上傅晏的眼睛。

她终于有机会偷偷地打量他,五官比起年少时更为深邃,添了上位者的压迫感,不再是从前在她跟前的倔和卑微。

“我们已经,”宋洇一眨眼就不敢再看他,“分手了。”

她选了很委婉的说法,没敢说“玩弄”这样的字眼。

傅晏垂着眼看宋洇,“那也别叫这个。”

宋洇咬着下唇,心脏有些涩然,想:那能叫什么?

她以前给过傅晏很多称呼,但是更多的是叫他“小狗”。

小狗。

她的小狗。

难驯的小狗。

她记得第一次叫他“小狗”的时候,傅晏冷着脸咬了她的左手小臂,用了很大的力气,咬出来一个很深的痕迹。宋洇没怪他,像是驯兽一样缓慢地抚摸傅晏的脑袋。那时候,他的脑袋毛茸茸的,带着廉价洗发水的皂香。

少女时期的宋洇很喜欢。

“傅晏,”宋洇将身体后撤了一些,假装淡定地询问:“可以让司机开快一点吗?”

对方在听到“傅晏”两个字时,鼻息中发出一声轻笑。许久,冷声拒绝:“不可以。”

男人看着他,浅琥珀色的眼睛像是凝了一片浅淡的冰霜,让人不知道怎么去捉摸他的心意。

宋洇觉得心脏一滞,再次与傅晏的相逢让她一直有失去掌控的不安感。

毕竟没有谁会喜欢这样的地位反转。

她想问为什么,可那股属于傅晏的味道又近了一些,宋洇懵懂地眨眼,对方把食指放到了她的唇上,堵住了她接下来所有的话。凸出的骨节上缠绕着性感的青筋,指腹有点凉。

好近。

他靠得那么近,就好像会吻她一样。

傅晏的嗓音低沉,目光定在宋洇的身上,声音比方才还冷,“宋洇,我给过你机会了,还让你上了车,我想我已经足够仁至义尽。你现在和我提要求,我凭什么答应你?”

一顿,眯着眼睛,似乎在谈生意:“或者,”鼻息中发出一声轻笑,“你能给我什么好处?”

05:再度暧昧

◎求你◎

5

宋洇在飞驰的迈巴赫后座抬眼看这个男人,像是掠过七年的光阴在窥视曾经抬眼仰望自己的少年。

她记得那年傅晏母亲病重,宋洇给他掏医药费的时候,似乎说过类似的话。

她当时要的是什么呢?

宋洇深深吸了一口,猛然觉得罪孽深重。

她要他在亲人危难的时候想着她,要他接着电话,一声一声念自己的名字。

宋洇记得少年冷得像是冰的声音吐出自己名字时候的颤,带着无法止息的躁动和忿恨。

像是暴风眼振翅的蝴蝶。

脆弱、美好。

她掌握着少年的一切。

这个世界上没有无缘无故的好意,想要回报必须付出,这是宋洇的父亲宋清予时时挂在嘴边的,宋洇将之奉为真理。

少女时期的宋洇养尊处优,被众星捧月,就算是遇见喜欢的人也是睥睨般的垂怜。

她的前十七年和母亲一样,被宋清予庇佑,没吃过半点苦。所以,她坐拥一切,面对丧家犬一样的傅晏,心动之余,更多的是摆布。

像是对待玩具一样,他要她成为称心如意的样子。

那时,宋洇从来是等着别人来她这儿付出,然后由她施舍零星好处。

可事到如今,倘若论付出,宋洇时常在思考现在的自己还有什么。

对于周家她可以厚着脸皮说自己是个忠诚的打工人。但是,对于傅晏呢?

宋洇不自觉地想舔舐下唇,觉得干渴,换了一个问法:“傅晏,你要什么?”

她的语气软和了几分,只是垂了眼。

她老早就学会了“低头”,虽然有些羞辱与不甘,但折了尊严这事,宋洇早已习惯。

人生在世,谁人不低头。

“宋洇,”傅晏的目光像是透过纤薄乌云的寒月,追随着她的视线,让宋洇避无可避,语气轻而冷,“你父亲不是说过,做生意要摸清楚对方的心思吗?”

七年前的话他还记得这般清楚。

宋洇的眉头一颤,听到对方继续吐字,“那么你现在求着我办事,是不是该拿出一点求人的态度?”

平缓的语气可半点不饶人,似乎是生气了。

宋洇不熟悉这个七年后的傅晏,但隐约还是能够辨析这人不喜于形不怒于色的细微之处。

他的意思是要她求他?

女人似是微怔,明媚的长相因为眼角的红生出了几分被凌虐的美感,眼睛水灵灵的,闪着光亮,红唇轻启。

“求你。”

她吐得清晰珍重,像是一头低眉顺目被豢养的绵羊,叫傅晏一点办法都没有。

傅晏垂着眼看她,觉得有股无名火。

他俯视着宋洇,居高临下,许久都没讲话。

冰冷的雪夜除了空调的呼声,几无杂声。

前排的司机连半分眼神都不敢分给后头。

气氛凝滞得像是一滩风干掉的墨,危险而可怖。

“真有你的。”傅晏评价,语气无波无澜。

他没有要羞辱她的意思。

傅晏只是觉得宋洇太倔,为了工作和周家这么卑微,却拒绝他的照拂果断地好似不用思考。

“呵。”

他冷笑一声,有些嘲弄意味,坐直了身体,看向前方的路,没再管她。

十一点五十八分,车辆顺利抵达周氏药业分公司的写字楼。

宋洇看着那个定格的时间,不免激动地露出一个由衷的笑容。

赶上了。

太好了。

她抱着合同急匆匆地下了车,恍然意识到他好像还是帮她了。

宋洇回了头想说几句最没有意义的“谢谢”,可黑色的迈巴赫已经调转了车头,一副要离开的模样。

算了,应该也不会见面了。

雪夜里,女人眼中噙着泪雾,因为今日的遭遇,妆容像是被水洗过的水粉调料盘,偶有几处,洇着沉淀的青绿杂色。

她搂紧了黑色的羊绒大衣,深深看了一眼迈巴赫后排男人,转身进了大楼。

-

顶楼。

一位西装革履的三十岁男人正站在座椅旁,他长得英俊,打扮商务,看着像极了传统意义上的成功人士。已经收拾好了东西一副要走的样子,但被宿以炀他们拉了下来。

“陈经理。”宋洇快步上前,拦住了陈建武的去向,动作迅疾地从托特包里把合同拿了出来,塞进了他怀里。

陈建武本想拒绝,可一抬眼看见宋洇的样子又愣住了。

周氏药业的宋特助,雷厉风行,手段高明,在合作时他就见识过宋洇的厉害,可并没有放在心上,他隐隐知道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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