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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节

 

“我帮阿兄看过了,新郎长的是半点不如你的。至于品行如何,尚未来得及打听。”

她说的话,自然无人回应。

而沈婳却情绪失控了。

空荡荡的山林中,传来她的哽咽质问。

“你怎么这么讨厌!不是喜欢她么,那你自己去拦啊?别想让我帮你。我不帮你的。”

陈年过往,沈婳不敢再想。

她打起精神,又在倚翠的嘴里得知朝露离开。

倚翠尤气的牙痒痒。

沈婳平静的‘哦’了一声。

倚翠:???

她更难受了。

娘子如今的确不该树敌,只能吃这哑巴亏了。

这日子何时是个头?

倚翠越想越心塞。就在这时,她见沈婳微微一笑。嗓音凉凉裹着冷寂。

“我倒要看看,她过去能有多威风。”

好好的人不做,非要上赶着给沈薛氏当狗。

“把这药端走,闻着就不舒服。”

药苦,连带着她舌尖都是苦的。喝了这么多年,一日比一日没精神,左右也不差这一顿了。

她打了个喷嚏。小声道。

“天儿冷,再多备一盆碳火吧。”

倚翠支支吾吾。

沈婳还有什么猜不出的:“那边是断了碳火供应?”

眼见沈婳狐疑的看过来,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倚翠只能哽咽的将实情道出。

“夫人身边的王婆子来了,摆了好大的威风,说丧事操办费了不少银子,只能委屈娘子自个儿熬过去。可她自个儿屋里温暖如春,烧的是最好的银骨碳。”

沈薛氏的手段是一如既往的难看。沈巍刚走,就迫不及待同沈婳撕破脸。

“我这人娇气,最是不愿意吃苦,今天断碳火,继母既有意苛待。保不齐明儿就断了药。将那颗破珠子拿去典当了吧。”

倚翠:……

她眼眸瞪大:“所以,娘子收下见面礼,就是为了典当的?”

沈婳不以为然:“沈瞿那人不是好东西,可谁和银子过不去。记得多换几个钱。”

再见倚翠眼底的青色,沈婳轻轻一叹,意有所指道。

“辛苦你跑这一趟了,去桐安当铺,那儿有人守夜。”

倚翠听明白了沈婳的意图,眸光微微一亮。

“是。”

倚翠退下后,沈婳发了会儿呆。

上辈子,她一直沉于丧父之痛中,不曾和沈薛氏闹过。难得安安分分规规矩矩。躲在屋子里,自怨自艾。

也因此沈薛氏没有机会给她下马威。

桐安当铺除了晚上有人当值,那掌柜还是个嘴碎的侠义心肠。

若倚翠说的凄惨些,整个丰州就能传遍沈家绣坊继母不慈,继兄阴险。

她拢紧被褥,明明身子是暖的,却没忍住打了个寒颤。

鼻尖通红,眼睛透着茫然。瞧着像是没人要的小可怜。

————

翌日一早,院内托关系离开的又少了几人,留下的也不安分。油嘴滑舌偷奸耍滑。分内之事并不尽心。

倚翠醒来,就发了好一通的火。

“外头的积雪将路给堵了。怎么,还要我请你们去扫?”

“娘子的早膳怎么无人取?”

“若不想待,那就滚,合着一个个当自己是主子爷了?”

众奴面面相觑。

被众人围着的徐婆子一向阴阳怪气,这会儿给更是拿乔。

“倚翠,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娘子身子不好,你可别惊扰了她。若出了个好歹,那就又得去求公子允郎中入府了。”

她斜睨周遭一圈。

“这早膳往前都是朝露亲自去提的。她若去的晚,庖厨那边也有人送过来。可见往后府上不是先紧着我们院了。”

也有胆小怕生事的,连忙去取铲子,开出一条小道来。

徐婆子见此,冷笑一声。

“怕什么!如今宾客散去,族老也不在了,娘子左右不过只纸老虎!哪儿还敢同夫人叫嚣?且看着吧。”

沈婳揉了揉惺忪的睡眼,听见外头的动静,沉默片刻,起身穿戴好孝服。

院内,倚翠正准备训人,只听‘咯吱’一声响,身后的房门被推开。

沈婳视线轻飘飘落在外头无法承受重力而折断落地的枝桠上。

她轻轻一笑,嗓音很轻,却让所有人后背一凉。

兄长阿娘去的突然,没来得及给她留下心腹。府上的奴才又在沈薛氏有意无意之下,换了又换。

这徐婆子不就是仗着她是沈薛氏拔过来的,才敢如此放肆么。

失势后,喝水都塞牙,何况这些往前捧着她的奴仆。

可她沈婳就算再落魄,也要闹得这大宅院里头谁也不安宁,哪儿轮得到这些人的欺辱。

“将牙婆子寻来。”

倚翠对上沈婳淡漠的面容,心跳倏然快了几分。

话音刚落,众人面色大变。

沈婳神情冷漠。

“我这人眼里最容不得沙子,等我解决了你们,再寻机会算朝露背主的账。”

厚此薄彼

倚翠神采奕奕,背脊也直了几分。她不敢耽搁,连忙朝沈婳的吩咐去做。

眼看她沿着那条刚铲开的小道走远。满院子的奴才总算心乱如麻。

“娘子这是要发卖了我们?”

沈婳赏了说话之人你很聪慧的眼神。

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

大宅院里被发卖的奴仆,是贱婢。还会有什么安生日子?

徐婆子仍旧立在一旁,随意瞥了眼病态的沈婳,这才垂眼冷笑。

“怕什么!如今是夫人当家,娘子即便再能耐,还能自作主张发卖你们?我这就去寻夫人做主。”

沈婳还真能。

她眼底也没有半点的动容的看着徐婆子离开。

上辈子,这些奴才一边谄媚的收着沈瞿给的赏银,一边不顾往昔主仆情分将她死死看押。

这些人,以徐婆子带头,用言语折磨她。将她逼近了尘埃。

她到现在还记得,徐婆子贪婪的咬着一枚银锭,冲她阴测测一笑。

——娘子,州判大人虽是您二叔母的父亲,听着关系乱了些,可多少人上赶着给他做小,您怎么还不满足?

——你这样的病秧子,哪家敢娶?州判老爷若疼你,兴许各种贵重补品吊您的命,也能活的长久些。

那时,除了倚翠谁帮过她?

她凭什么要给这些人退路?

她没有理会,转身回了屋子。

而外头,闲言碎语也慢慢传开。

沈瞿改头换面以东家的身份去绣坊清点账册,更是察觉昔日的客人少了大半,来来往往的路人,路过此地总是驻足一二,用一言难尽的目光打量他好几眼。

沈瞿只觉不对。

他按耐住情绪,遣人出去打听。指尖落在往年的册上的流水数目,眉宇间占满了志高意满。

在二房,沈鹤文名下除却他还有三个儿子,他排行二,只是个不起眼的庶子。

得在嫡母沈朱氏眼皮子底下过活。

沈朱氏仗着父亲是从七品州判,就连沈鹤文都得好言好语的哄着。

可如今,他彻底翻身了。

大房的一切都是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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