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节
飘摇的烛火,琳琅的灯影,春梦随云散,飞花逐水流。心里憋了句没说出口的各自珍重。
梁净词将人送到登机口,立在迎灯身前,他说最后告别的话:“不管今后如何,我们之间什么关系。我说过的每一句话,答应你的每一件事,都不会变。学业,就业,或是生活上,有困难随时找我。”
姜迎灯收下她的好意,点着头应。
话到这里,就该告辞了,梁净词看了她一会儿,终于露出一个浅浅的,雨过天晴的笑,收掉所有不快的情绪。
“祝你看到更好的风景,也能遇到比我更合适的人。”
姜迎灯看着他,手指不动声色在拉杆上收紧。她咬着牙在屏息,半天没出声。
他这双眼里,除了责任与怜爱、疼惜,还有别的东西吗?可惜她看不透的,他太冷静,太深邃了。
雨过天晴,这一团意外被打湿、粘在他肩上的柳絮,也该离开她安错的家了。
姜迎灯只剩下最后一点强颜欢笑的力气,收回视线说:“你不要这样看着我啊,我要是后悔怎么办?”
梁净词缄默着,看她良久,末了,郑重地说:“后悔也可以。”
姜迎灯别过眼去,在想要怎么藏住眼里的热气。
梁净词跨前一步,将她虚虚地揽入怀中,用手掌轻抚着迎灯的后脑,一下又一下地哄:“不哭。”
很难让人信服,这样温柔的安抚是不带有感情的。
他明明还是那么疼她。
人生还很长,但是姜迎灯却笃定,她不会遇到更好的人了。
“没哭。”她把伤感咽回肚子,艰难地、莞尔一笑说,“好了,这出还泪的戏,就陪你演到这儿了。以后你就不是梁二爷了。”
姜迎灯贴在他胸膛,也大方地回抱住他,说:“后会有期啊,净词哥哥。”
沉吟片刻,他说:“后会有期。”
那天,林好问她,他对你来说是什么?
姜迎灯想了很久,是什么呢?
是百转千回又三缄其口的暗恋。
是刻骨铭心、而不愿再回望的初恋。
是躲不开的劫,过不了的关。
但她思考了那么长时间,最后只是淡淡地说:“一场下不完的雨。”
让她滋润,也让她潮湿,为她的生命总留有一方淅沥不止的记忆,在沉烟的水雾里,将她的心迹一点一滴淹没的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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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年,她十九岁,送他一本自印的诗集,名为《流俗雨》。
他没有读诗的喜好,只简单翻一翻首页与末页。
匆匆两眼,便随手合上了。
被埋进暗处的字句与诗篇,就连同她顾影自怜的青春年华,在这场雨里永恒地沉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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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城四月, 倒春寒的时节。
姜迎灯裹着两层被子睡得正香,突然耳畔传来一阵嗯嗯啊啊的声音,就隔一堵墙, 无比的娇软,做作。她闻声, 倏地睁开眼。打开手机一看, 好家伙,七点整, 每天比闹钟还准时!
她无语地翻了个白眼, 不无烦躁地把手机屏幕“咚”的一声往床上一扣。
卧室里还有些冷气森森,她没放纵自己再睡下去,蹭一下坐起来, 掀开被子去洗漱。
“嗯嗯啊啊”还在持续。
姜迎灯看着手表,淡定地刷着牙,洗了把脸。然后靠在门上, 倒数五个数。五、四、三、二、一——很好,战斗准时结束。
燕城北漂, 租房遇到最倒霉的事情之一被她碰上, 隔壁合租室友,干柴烈火的大学生, 隔三差五就要早上来一炮。没办法用语言形容这种奇葩行为给她带来的精神损害,去敲过门,去讲过道理,人家也有道理:“合同上也没写不能带男人回来呀, 姐姐, 你带的话我也不会说你呀。”
看着小姑娘那双涉世未深的清纯大眼眨巴眨巴,满脑子都是她那句嗲兮兮的“你也带你也带”, 姜迎灯吸一口气:靠!
几次三番说教无果后,她慢慢发现一个规律:七点开始,七点零三结束,不会撑到零五。
传说中的人菜瘾大,不外如是。
姜迎灯登时就释然很多,且心生悲悯。
她推开窗,试了下外面的气温,在衣柜里挑出一件卡其色的风衣,将纤细的长腿套进面料纤柔的米色阔腿裤,往上一提,腰绳系紧,头发一松,蓬松慵懒的长卷发铺满背部,一身温柔知性的颜色,衬这阴雨季节的冷寂春光。
站在镜前十分钟,飞速地化完一个服服帖帖、我见犹怜的伪素颜妆。吃完早餐,再添两笔轻薄的淡色口红。
周暮辞的电话打来:“勘景的照片别忘了带。”
姜迎灯说:“记得。”
她从书架上取出相机,掰开里面的sd卡,塞进包包。
姜迎灯从没想过自己也有成为工作狂的一天。
这是她本科毕业的第二年春天,已经连续过了一个月“起得比鸡早,睡得比狗晚”的生活,这时候就不由想起,当初裴纹说让她回到江都,给她找个舒舒服服的班上,姜迎灯那时站在风口想了一想,把心一横,选择留在了燕城,挤进了这举目无亲、又人才济济的首都。
“创业”这两个字很新鲜,能碰上一个好的团队也是不容易,姜迎灯不是非要留在大城市拼个你死我活的人,她只是觉得找到合适的人共事很舒服也很难得,所以打算抓住这机遇试一试。
她还很年轻,不想扎进一眼看到头的生活。等真的累了,干不动了。回老家再图安逸,到时候被安排去相亲,结婚,生子,也都能坦然接受了。
不过有一个想法不会变,她不会留在燕城,将来横竖还是要回江都的。
这地方对她来说没什么值得留恋。
在路上接到裴纹的电话,最近小宝读高三,裴纹陪读很累,姜迎灯也不能让家里人操心,就跟她讲“都好都好,都挺好的,工资也涨了。”
裴纹问:“室友吵你的事情怎么解决的呢?有没有沟通好。”
姜迎灯说:“我打算搬走了。”
裴纹是个脾气急躁的:“胡扯么,不是你的问题你怎么能搬!要搬也是她搬!你不能这么软弱妥协!”
姜迎灯笑了,好声好气给她解释:“不是,最近正好公司也搬地方了,我想换个离得近些的住处,现在住的这地方,地铁站离小区两公里,七点起床我都抢不到一辆共享单车。每天通勤俩小时,我天天在地铁上都快被挤死了,早就不想在这住了。而且那个女生年纪也小,没法沟通,我就想算了。”
人呢,一旦被贴上“过来人”的标签后,对很多事情谈不上多理解,但的确愿意多一点宽容。
裴纹这才缓下一口气。
今天姜迎灯出门不顺,到工作室新乔迁的写字楼门口,才发现带错了卡,在闸口处给周暮辞打电话。
很快,他下来接应。
这天有会要开,因此周暮辞难得穿得正式,一身挺括西装,把他这精瘦的腰身也撑了起来。这人天生长了一张少年感的脸,于是即便这样一身装束,少点职场上干练的气魄,多些儒雅谦和的文气。
姜迎灯进了闸口,赔笑说:“抱歉抱歉,还没适应新环境。麻烦您了,周老板。”
周暮辞想笑:“俗死了,你还是喊我周导吧。”
“好的周老板。”
她笑着说,把包里的sd卡给他。
周暮辞开的工作室,他哥做大股东,新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