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灯光下,棕发碧眼的中年贵族沉吟片刻,或许是觉得到底惹不起皇子,于是嘴角露出一抹阴笑,“算了,去把跟在皇子身边的那个青年参谋带过来。”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
十几个警卫兵深夜闯入房间,同塌而眠的两人被惊醒,瞬间都默契地意识到——他们最后也是唯一的机会来了。
皇子睡在外侧,此时霍然起身释放晶骨,作势怒斥警卫兵的放肆。而姜见明借着莱安身体和晶骨的遮挡,快速从贴身的口袋里抽出镇定剂给自己扎了一针。
卫兵:“费因斯大人要见道恩亚斯兰阁下,还请跟我们走一趟。”
不过几秒时间,姜见明已将空针管塞入被子里,若无其事地起身:“请容我洗漱更衣。”
这几天气氛紧张,两人连入口的食水都慎之又慎,夜晚和衣而眠。因此姜见明只是披上外衣,再简单用冷水擦了擦脸清醒一下,就说可以了。
莱安正欲跟上,警卫兵却拦在两人之间,紧张地按着腰间枪械,“殿下还请留步。”
皇子的面色立刻阴沉下来。姜见明给了他一个眼神,低声道:“殿下,没关系。”
……莱安暗自咬了咬牙,后退了半步。他也知道只有自己不在场,费因斯才有可能放下警惕。
只是姜见明的身体,万一有个万一……这几天他都不敢让人离开自己的视线,如今竟要放到敌人身边!
姜见明加重了点语气:“殿下。”
那双黑色的眼眸冷静又温柔,分明在说着“大局为重”和“相信我”。
莱安不愿与那样的目光对视,冷哼一声别开了脸:“告诉费因斯,每日的早晚九点,我要看到我的人平安出现在官邸办公室的窗口前面。”
“这是最后的底线。”
……
从皇子卧室到官邸主办公室这一路,长廊被黑暗笼罩着,两侧只有警卫兵冰冷的脚步声。
姜见明被夹在中间,敛眸缄默,他低垂的脸颊血色浅淡,显得过分文弱,乃至有些脆弱。
莱安选择了留守蓝母星,能做的选择空间就已经被压缩到了极限小。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他其实并没有多大把握能从费因斯那里为蓝母星争取到活路。
但不得不竭力一试。
警卫兵在熟悉的房间门口站住,权限识别后,办公室的自动感应门打开。
“请进吧。”
踏入办公室的瞬间,姜见明瞳孔微缩,他的身体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并非因为恐惧,而是……
晶骨。
这间不算大的办公室内,两侧分别站立着四名身材高大的近卫,背后释放出足足有一人高的晶骨。
而费因斯冷笑着坐在办公桌后,月色从落地窗投落,照亮了贵族身上的金袍。
没人能猜到来者会是残晶人类,但晶骨的阶位压製对于新晶人类来说是一种耻辱,并且能带来持续的痛苦,比用枪指着更有威慑力。
“使臣阁下。”
姜见明的唇瓣上肉眼可见地泛起青白,他哑声开口:“我不认为我们之间有着需要这样做的矛盾。”
剧痛悄然扎进了每一根骨头,如果不是那一针镇定剂,这时候他早就该倒地吐血了。
“夜晚就不用做戏了,年轻人。”
费因斯将双手交叉成塔,很显然,姜见明露出的弱势取悦了这位大贵族。
他眯眼观察这位“参谋”的表现,哼哼笑道,“你我都知道现在的局面……我希望你是个聪明人。”
……开始了。
月色扫在黑发青年隐忍着痛楚的眉睫上,博弈已经开始,接下来的每一句话都是险中求生。
但他没有犯错的余地,假如一着不慎,被费因斯看出自己的有所图谋,那就什么都完了。
要小心,再小心。
“我自认为绝不蠢笨,阁下。”
姜见明往前走了一步。得益于那些年忍过慢性晶乱的耐力,他还能正常说话,“并且,我也确实清楚局面……或许比您料想得更清楚。”
“我不仅知道此刻,您的部下随时可以结束我的性命,还知道此刻,帝国的炮口也全都瞄准了蓝母星。”
“我知道时至今日,蓝母星对于帝国而言已是巨大的累赘,它就像……年年月月运输至野区的那些垃圾。皇帝恨不能早些将我们全部一把火焚烧殆尽,只是碍于声名与民意,才没有做到最绝的那一步。”
“大胆!!”
费因斯拍案而起,满面惊怒:“你竟敢对圣意妄加揣测,污蔑慈悲仁爱的皇帝陛下——”
霎时间,近卫们八根尖锐的晶骨如长戟般齐齐刺向中央的黑发青年。
姜见明缓缓抬脸,神色凛然无惧。
他不后退,反而迎着晶骨上前两步,“我更知道,如果大迁移因蓝母星的反抗而失败,帝国将立刻拥有歼灭蓝母星的借口——”
一根晶骨刺入那截白瓷般的脖颈,细细的血线悄然流下来,没入衣领里。
“费因斯大人,我是凯奥斯殿下的幕僚,更是在蓝母星长大的蓝母星人。”
姜见明浑若不知,沉声道:“论公论私,为忠为义,我都没有不配合您的理由。”
“事实上,我比任何人都希望帝国可以顺利完成迁移,希望蓝母星上不要爆发叛乱。这样至少,我的星城能够免于在炮火下蒸发成灰的命运。因为苟活尚有希望,死亡却只能代表万事成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