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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不真实。
姜见明怔怔地看着这浩大的场景,忽的轻声道:“殿下,我有点恐高。”
他侧过头,看到了储君的侧脸轮廓。莱安抿着唇,那双翠眸正冷硬地投向地平线。
“就是要让你知道害怕。”皇太子摁掉了挂着的麦,俯下唇瓣低沉说道,“知道我可以无所不能。”
莱安的五指扣着他的肩,似拥抱又似禁锢:“所以,你也会战无不胜。”
姜见明的表情上先是显出一丝震动,随后无声地苦笑起来。
“您这个人,真的是……太任性了。”
他叹息着闭上眼。
莱安搂着他不放手,让姜见明靠在自己怀里缓了会儿。
感觉对方急促的喘息和心跳稍微安定下来,才皱眉问:“为什么吓成这样,三年前不也承诺过日后会公开吗?你连一点提前的心理准备都没做过?”
姜见明抬起头,神情恍惚。
“……真的没有。”
瞬间,他意识到一件事。
姜见明忽然发现,哪怕当年已和莱安私定终身,自己竟也从没想象过能与小殿下并肩站在帝国顶端的样子。
因为他残缺病弱,力量微小,只是试图去击碎枷锁的一角,就要烧干自己的生命之火。
比如爱上帝国储君。
比如求得储君死亡的真相。
更多的,他没力气去索要了。
对此,莱安又是怎么想的呢?
回忆逆溯而来,当年小殿下也曾一遍遍焦虑痛苦地向他许诺,求他相信,怕他不信。
他一直以为是小殿下年幼纯情太夸张,但如今想来,莱安或许是隐约察觉到了他的消极心态。
——地下恋情就很满足,能过一天算一天,不敢规划未来,隻敢凑活当下的心态。
但是,姜见明心魂震荡,他想:但是自己还是站在这里了。
他依旧那么无力,但殿下一直恶狠狠地拽着他,把他拽到这么高的地方来了。
“是你将我拽到这个地方的,姜。”
莱安低声耳语,孤高的神态分明诠释着什么叫理不直气也壮。
“我来帝国是为你,继承名字是为你,此刻站在这里也是为你。当下的状况,归根结底都怪你,你负责。”
姜见明叹息:“……我负责真的好吗。”
莱安:“是你才好。”
姜见明无奈地敛眉轻笑起来,眼底清波潋滟:“那好像也没有其他办法了。”
很奇异地,他不再颤抖了,惊惶不安的神色也像脱落的伤疤一样从黑色眼眸中消失而去。
姜见明走向捧着金盘与礼器的礼官,三位礼官满脸麻木,仿佛写着“我是谁我在哪我为什么要在这”。
他淡然向最左边的盘子伸手,缓缓捧起那顶金红王冠,无数镶嵌的钻石、珍珠、镂空的纹样汇聚日光。
姜见明双手将王冠虚抱在怀里,转身时莱安已经面向这边单膝着地,半跪下来。
流程里并不需皇太子跪下。
但没人敢打断这一切。
“那就愿您,”姜见明轻声说道,“荣光不落,无所不能。”
莱安肃穆地垂眸低头,姜见明弯下身,仔细地将王冠戴在白金卷发间,为他加冕。
这一幕定格在仰望皇宫的万人眼中,有一种古老又奇幻的神圣感。
完毕,姜见明转身,从第二个金盘中托起权杖。
它细长,前端的工艺复杂华丽,嵌有九颗钻石,份量有些沉。
姜见明正欲也将它交到莱安手里,莱安却忽然站起来,伸手从第三个托盘里抓起长袍。
它做成可以外披的斗篷装,深红绸缎做底,纯金丝线织出华美威严的图案,雪白厚重的毛领能一路盖到后背,后摆很长,拖曳在地。
皇太子一手将他的太子妃揽入怀中,另一手抖开长袍,袍角扬起一道飞扬的弧线,将两个人紧紧包裹住。
他们是灵魂挚爱,互为此生半身,理应共享这份权柄和荣光。
不知哪里传来了一声高喊,鼓掌与欢呼零星响起,虽然有些仓促,有些乱,很不规则。
姜见明温和地笑了笑,他伸手取下了莱安耳上挂着的小型麦,放在自己嘴边:“你们不需要在此刻欢呼。”
声音传得很远。
“你们不需要在此刻欢呼。”姜见明重复,“我知道你们心中有震惊与怀疑。这很正常,因为我们现在做的,是一件打破了旧规则的事。”
“帝国的皇太子,册立了一位平民出身的无晶人种为皇太子妃。”
姜见明说着看向身侧,莱安正静静地望着他,那简直是欣赏一件艺术品的眼神。
姜见明眼角一跳,心想殿下你至少也说几句吧。
但莱安只是眯眼把唇瓣贴在他的后颈上,抱着他蹭蹭,像一隻乖巧下来的毛茸茸兽类。
姜见明在心内绝望地叹气,面上不显山不露水,清了清嗓子继续道:“……这可能是功,可能是过,谁也说不清是哪个,因为没有先例。”
“对于试图打破旧规则的人而言,当下的讚美或辱骂都是过眼云烟,他们隻接受历史的判词。”
他说,“历史有一双看透时光与风尘的眼睛,它会铭记真正的胜者。”
“建立旧帝国统治的初代君王奥兰多,曾改用旧蓝母星神话中的众神之王的名讳,自封奥丁大帝。但不过百余年过去,‘奥丁大帝’已经变成了‘暴君奥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