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曼招弟静默地看着渐渐黑屏的手机。
哀大莫过于心死。
她的亲生母亲,得知这场纠纷后,关心的并不是自己被人欺负,而是调解有多少钱,想要分一杯羹。
永远只在意钱。
曼招弟伤得重,恢復得缓慢,在医院住了快一个月仍未能出院,天天呆在病房里,她快要呆成神经病了。
不仅她快成神经病,罗盈春陪着她也是辛苦。上周一罗盈春开始回学校上班,每天工作结束就来医院照顾她,第二天早上再赶回学校去。这样一来一回奔波,罗盈春肉姨姨眼可见的瘦了。
那可怜的飞机场身板更加飞机场了。
曼招弟劝不住她,只能一次又一次问医生自己什么时候出院,可医生总说病况未稳定,迟迟没有给出明确的日期。
曼招弟干着急,她等不起也耗不起,停课大半个月,尽管自己平时会抽空做习题,但始终比不上在教室里听讲,已经十二月了,她心里焦灼,却无计可施。
不仅如此,她一个人呆久了,会胡思乱想。
内心恐惧着骑楼,恐惧着曼家,恐惧着曼荣祥,只要脑子放空,就会联想那个晚上。
尽管罗盈春说曼荣祥一直没有回骑楼,但那段恐怖的记忆,已深深烙印在大脑里,根本挥散不去,她清楚记得扇在自己脸上的耳光,踩在自己肚子上的大脚,还有抽打在身上的皮带……
每一个伤口每一道鞭痕都有迹可寻,无法逃避。
就连晚上睡觉,她也重复梦见自己被毒打的情景。噩梦里的曼荣祥骂她打她,用力地打,狠狠地打,噩梦里的她满身是伤,血流不止,成了红色的江,红色的海……她甚至梦见过自己被打死,梦见自己变成一具断了气的尸体,在血海漂浮……
梦境格外真实,每每做这些噩梦,她都会在半夜惊醒,虚汗满额,浑身发冷。
恐惧与日俱增,她无法向罗盈春说明内心的惊怕,也无法再和曼荣祥同住一屋,开始盘算租房子的费用。
然而住院后,拍片费手术费医药费住院费……每一笔费用都不便宜,曼招弟每次查帐单,看到刨心刨肺的支出金额,就恨不得当场截肢。
住院至今的费用都是罗盈春垫付的,这笔诊金迟早要还,她不能占罗盈春便宜,可诊金数额不低,手上的钱根本支付不起,更别提以后她还要承担房租、学费和生活费,就这样,曼招弟陷入两难的焦虑中。
除非法院判决这笔医药费由曼荣祥承担。这些天,她存起每一张病伤单和报告,又让罗盈春拍下自己住院时的样子、回曼家拍下自己被殴打的现场照片,她一直在收集证据,就是为了出院后,状告曼荣祥。
家庭暴力的诉讼案不少,当初得知吴彤彤疑遭受家暴时,曼招弟难以置信无法接受,万万没料到,自己如今会成为这类案件的原告人。
她天真地以为随着自己长大,曼荣祥会有所改变,然而,狗改不了吃屎。
又过了一周,曼招弟终于能出院了,出院前一天晚上,罗盈春帮她收拾东西,曼招弟见她边哼小歌调调边忙碌,慢慢出声,“我有话对你说。”
“嗯?”罗盈春转头看过来,“说吧。”
曼招弟把自己这段时间所花的医药费算了个总数,额外估算了罗盈春每天照顾自己的花费,说道,“欠你的医药费,我现在没办法还,只能等我毕业以后了,我给你写张借条吧,咱俩签个名,这样你也有保障。”
罗盈春知道小屁孩自尊心高,得小心维护,也没有跟她客套,点了点头后问道,“我能收利息吗?”
曼招弟挑眉,随即轻笑,“能,利率你说算了。”
罗盈春也跟着笑,“那我赚大发了。”
曼招弟的心情轻松了不少。这段时间,罗盈春一直在医院照顾她,擦身换衣洗头发全是罗盈春代劳。虽然刚开始曼招弟各种忸怩尴尬,死活坚持要自己来,结果曼招弟不小心把自己摔成狗啃食,受伤的小腿遭了个大殃,被医生骂得狗血淋头后,只能乖乖请罗盈春帮忙了。
罗盈春母爱泛滥不说苦不说累,把曼姐当亲女儿那样精心照料。时间久了,曼招弟也慢慢习惯了,每回要去洗手间,都自觉地朝罗盈春伸出手,罗老母亲也是马上会意,扶着她到卫生间去。
这该死且不管用的默契。
于是曼招弟暗暗发誓,等以后挣到钱,一定要好好孝敬罗盈春,如果罗盈春这辈子不嫁人不生娃,她就给罗盈春养老!
当然养老是以后再以后的事,现在她得先养活自己,曼招弟又说道,“出院后,我不回曼家了,我要搬出去,到外头租房子住。”
罗盈春迭衣服的手一顿,虽然顾虑曼招弟年龄小并不讚同搬家,但再住在曼家确实不合适,没保准曼荣祥哪天回来又对曼招弟一顿拳打脚踢。
罗盈春停下手,坐在病床旁的凳子上,与曼招弟认真讨论这个问题,“搬出去也好,但你现在是住宿生,一周有五天时间在学校宿舍住,等到下学期,高三年级周日也要补课,到时候一周有六天在宿舍,如果长租,不划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