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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人大抵最见不得这种贪腐白得的恶心事,而且我相信,哪怕做不到全国性广泛传播,本地千千万的家长足够首当其衝。市不止一所学校,如果我在七中被打压,那我就把事情捅到其它学校去,捅到我原来就读的市重点去,实在掀不出浪花,我就一所一所学校去跑,到处宣扬,市不行,我就到省里!再不行,我就报警,找法律援助!我就不信,全市这么大,全省这么大,没有一个人敢管!”
“你!”
“夏副校,孙主任,这件事一旦闹大,必然会惹起众怒,所有人会对此事群起而攻之,上级教育局肯定会派人来彻查。到时候不配合的家长自然会配合,如果因此查出更多罪名,或者牵扯更多的人,各位领导说不定真的会被冠上‘包庇’的罪帽,承受同流合污的骂名,到那时候,您们所关心的学校的名声,最终会沦落成什么样子?”
“曼同学!你这种损人一千自损八百的衝动行为,不仅自毁前程,还毁掉学校对你的期望,学校不会任由你胡闹的!”孙主任气得震声,因为他清楚明白,曼招弟并非危言耸听,以这名学生的优秀与刚烈,是真的会做出这些事来。
曼招弟却不以为然,自毁前程?她的确是在自毁前程,一个再普通不过的高中生,背后空荡荡,没有任何的依靠,就像踩在摇摇欲坠的钢丝上,不管是往前还是退后,四周都是悬崖峭壁,危机重重,还竟敢作出愚蠢的挑衅,与山中老虎对峙。
“我不怕得罪任何人,哪怕以后市没有一所高中肯接收我,我也不后悔,大不了我换一座城市参加自考。”曼招弟脸带悲壮,嘲笑道,“在您们眼中,初生牛犊,就等于目空一切自以为是,可我一开始说了,我是给过温老师机会的。”
“整整大半个月,我都没有去举报,甚至直到今天,我大可以跳过学校,拿着我手上的这些录音、截图、聊天记录,直接去找媒体,找舆论,做我刚才说出来的事,说不定杀学校一个措手不及,一切的效果更佳,但是我没有。”
“没有举报,没有公开,而是第一时间,主动寻求学校的帮助,那是因为我相信学校会主持公道。”
“可能您们觉得,只要罚了警告了,就是给我一个公道,可我不那么认为。”曼招弟苦笑,“我知道自己的坚持很愚蠢,或许你们也不能理解我为什么死咬着一定要逼温老师离开。”
曼招弟抬起头来,“那是因为我不敢拿自己的未来和前程去赌。您们想过吗?温老师今天可以为了钱为了礼偷换我的演讲稿子,她会不会在某一天为了钱为了礼,偷换我的准考证号甚至让人顶替我上大学?”
两位领导人远未深入想到这一层,皆是一惊。
“我自然知道这是莫须有的推测,但尝过一次甜头,谁能保证不尝第二次?而且被顶替上大学这种事情,在小乡小镇并非个案独例,新闻多次报道,仍难以杜绝。我只是一个学生,今天我保不住自己的稿子,说不定哪一天我就真的保不住自己的学位,这已经触犯到我的底线,让我无法忍让,我不能让自己的成果、心血、多年来的苦读和未来前程,交到一个罪犯身上!”
“为了这次演讲我查了很多资料,记得看过有那么一句话:改革,很难,总有人唱衰、阻挠、劝你放弃。现在,我也觉得很难,可是”
曼招弟咬了一下牙关,才继续往下说道,“可是我断然没料到,刚迈出第一步,是学校高高的围墙先阻挠了我、先劝我放弃。”
两位教育工作者沉默了。
曼招弟也沉默了下来。
一时之间,办公室被诡异的气氛占满,夹带着屋内三人心照不宣的余怒,失望,与最后一丝丝的奢盼。
长久的静默中,曼招弟已然懂得了在座两位领导坚决不动摇的态度,她灰心至极,却没有绝望,相反地,她的斗志被燃起,像和某样东西拗上了似的,不管用什么方式隻想作最后一次努力,她要让这件事在学校内解决。
因为她觉得,难的开端,不应该在这里,起码不应该在朗朗清明的校园里。
“我的成绩很好。”曼招弟讥讽地挑起唇角,“孙主任是知道的。”
关于实际上的答案
“我的成绩很好。”曼招弟讥讽地挑起唇角,“孙主任是知道的。”
冷不丁说到学习成绩,被点名的孙主任愣了一下。
他当然知道曼招弟的成绩很好,而且是非一般的好,邻市重点一中的尖子生,曾在省内市内获得过大大小小的奖项,是省办教育新闻网的被采访常客。当初帮曼招弟办理转学手续时,他恨不得拉横幅烧鞭炮来欢迎这位拔尖的优等生加入。
升学率一直是衡量一所学校的好坏的标准,七中这么多年以来,一直游离在底层三四流之间,校风纪律甚至比职高还要差。校内乌烟瘴气,毫无学术氛围,除了每个年级的两个重点班,其它普通班几乎沦落为不争气猴崽子的集中地。三个年级加起来的小混混很多,无心求学得过且过甚至中途退学的更多,每年的升学率几乎在市内垫底,别说出一名重点大学的学生了,他在七中任职二十多年,印象中最厉害的一名学生,才考到了本省的一所985大学,连211都排不上,而且还是因为那名学生是少数民族,有加分政策,专业调剂录取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