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节
赵三枝不一样，老太婆年纪大了，总是睡不着觉。
这些年来她始终重复着一个梦，是大女儿周如卿满身是血站在她面前，幽怨哭诉质问她为什么。
为什么？还能为什么？
因为周如卿不是她亲生的啊！
这是一桩外人不知道的秘事，当年周如卿的母亲怀孕时，赵三枝与周父勾搭到一起。
周母即将临产，赵三枝找上门来闹事，她彪悍强势，狠狠推了周母一把，导致她大出血，生下孩子就撒手人寰。
周父也是个混账东西。
他眼看原配妻子死了，于是便顺理成章娶了赵三枝，并举家搬到广城。
是以那些年来，周如卿不懂为什么母亲偏爱妹妹，却总是对她极尽苛责。
她以为天下的长女都是如此，都该承担起照顾母亲与弟妹的责任，于是面对虐待仍无怨无悔。
直到她攀上高枝嫁给沈平津，摇身一变成为军官太太，这让周迎娣心存嫉妒，闹着也要嫁给自己的姐夫。
赵三枝倒不是宠溺小女儿，她就是纯粹不愿意看到原配的女儿过上好日子。
于是就折腾啊，就哭啊闹啊，试图逼着周如卿离婚。
然而一向听话的周如卿在婚姻问题上却始终坚持立场，不论母亲与妹妹如何卖惨哭闹，她都始终不为所动。
最终，赵三枝与周迎娣决定下狠手。
她们在周如卿第一次怀孕时，就意图谋杀她，却阴差阳错没成功，沈战野平安诞生。
于是等到第二次怀孕，她们做足了准备，终于阴谋得逞。
本以为周迎娣能取代周如卿嫁给高级军官做太太，然而沈平津却毫不留情拒绝了。
赵三枝作恶多端，也是日夜被噩梦缠身。
刚刚，她从噩梦中醒来，周如卿与她亲生母亲站在她床边，叫嚷着要索她的命。
她被吓得浑身发抖，睁眼猛然坐起。
然而不等她回过神来，却看到床边站着两个人。
夜色暗淡，她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隐约看到其中一人的脸部轮廓与周如卿很像。
结合着刚才的梦，赵三枝脸色大变，尖叫着蜷缩在床脚，不断磕头求饶。
“如卿，我错了！我不该害死你的！我今天就去你坟前给你磕头认错，你别再缠着我了！”
“我也是没办法了，你妹妹逼得紧，她执意要嫁给平津，我这当妈的只能迁就她，可你不肯离婚啊，我只能狠心送走你！”
“你既然都死了，就好好投胎去好人家，下一辈子没准能嫁给更好的人呢？你总这样缠着我，难道还打算让我给你偿命吗？”
暗夜里，传来女人幽幽的叹息。
“你害死了我，偿命不是应该的吗？”
一听这话，赵三枝忍不住尖叫。
“你……你……周如卿你到底想要什么？你为什么不肯放过我？”
女人的声音飘忽，她说道：“我想要什么？我想知道你当初是怎么害死我的？”
“蒋天虎！是蒋天虎把你的补血药换成了毒药，这一切都是他做的，我……我什么都没做过的！”
赵三枝眼珠子一转，颤抖着声音把责任都推到蒋天虎身上。
“是吗？可是我找过蒋天虎了，他说……是周迎娣逼他害我的，他还说，药是你给的，他只负责换药而已。”
那披头散发的身影往前几步，桀桀笑着。
“那不然，我再去找我那好妹妹聊聊？你的宝贝女儿，一定很怕鬼吧？”
一听这话，赵三枝忙求饶。
“我说，我都说，是我……是我弄来活血化瘀还有损伤肾脏的药，我利用蒋天虎和周迎娣的关系，威胁他给周如卿换了药！”
顿了顿，她忽然反应过来。
一改之前的惊惧，神色变得阴狠。
“我忘记了，周如卿你已经死了，就算你的魂魄回来又如何？死人从来都斗不过活人的！”
赵三枝笑得嚣张，说道：“你要是能报复我，这十几年来早就报复了，何必天天出现在我梦里吓唬我？”
“我当年弄死你亲妈，又弄死了你，没准再过些日子，我也能弄死你儿子呢？”
她像是疯了般大笑。
“你等着吧，很快你一家子就能在地底下团聚了！”
黑暗中，女声低低笑了。
“你……倒是真敢想！大炮，开灯！”
随着一声“开灯”的命令，旋即，房间里一片亮堂。
赵三枝眼睁睁看着那所谓的鬼魂没有随着灯光亮起而消失，甚至变成了苏云舟与沈战野的模样。
她眼神里带着惊惧，又强行挤出笑。
“周如卿，你……你别以为你化作儿子和儿媳妇的样子，就能吓唬到我！我做事谨慎隐蔽，他们那两个小毛孩不可能知道的！”
苏云舟上前，一把抓住赵三枝的头发。
疼痛感让赵三枝尖叫着，她伸手去摸苏云舟的胳膊，温热，是活的！
“看清楚些，我到底是谁！再看清楚，我身边站着谁！”
赵三枝被迫抬头，她看着苏云舟，再看着面无表情的沈战野，一瞬间，恐惧席卷了她全身。
她嘴唇在哆嗦，浑身瘫软着，甚至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
“对不起！我错了！我道歉，看在我是你外婆的份上，饶我最后一次吧！”
滚下床，赵三枝跪在沈战野面前磕头，哭得像是一条老狗。
沈战野眼中满是痛。
“我饶你？我饶你是对我母亲的羞辱！当年你们饶过我母亲了吗？”
他居高临下看着赵三枝，说道：“杀人偿命是王道，你们不是想道歉吗？好啊，去阴曹地府，跪在我妈面前，好好给她道歉吧！”
玩心眼子？谁不会呢？
动静太大，终于吵醒了周迎娣。
她匆忙走进来，就看到堂而皇之站在家里的沈战野与苏云舟。
愣了愣神，周迎娣抬手冲着苏云舟就喊骂。
“小贱蹄子，是你又挑拨我们一家人的关系吧？我就知道你居心不良，就见不得我们一家人好好过日子！”
不等她的手触及苏云舟，沈战野上前，一把推开了她。
轻轻一甩，周迎娣像是断线的风筝般飞了出去。
落在地上时，她发出痛苦的哀嚎，却还试图向沈战野辩解。
“战野，你别被苏云舟给蒙蔽了，她对我家宝根怀恨在心，所以才挑拨着让你来闹事，我们才是你的亲人啊，我是你小姨，她是你外婆啊！”
沈战野冷笑说道：“是吗？你们还记得自己的身份啊？亲人怎么会自相残杀？亲人怎么会干出那种丧尽天良的事？”
“是，阿舟与我没有血缘关系，可她没有害我，甚至在周宝根意图伤害我时，是她挺身而出的。”
沈战野一字一顿说道：“就冲这一点，我也始终相信我妻子，而你们，哪怕说破大天，也逃不掉了！”
看着沈战野这架势，周迎娣有点慌了。
她下意识望向跪在地上的母亲，母女二人四目相对，片刻，周迎娣笑了。
挣扎着爬起来，她说道：“刚才在外面，我听到你说什么我们害了你妈？证据呢？你有证据吗？”
指着面如白纸的赵三枝，周迎娣极为无耻。
“她是个糊里糊涂的老太太，哎，她有精神病的，她的话谁能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