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节
这是《易经》中的蒙卦,萧景曜倒是没想到张伯卿最精的竟然是《易经》,但萧景曜对起来也毫不含糊,“君子以果行育德。”
张伯卿又连着问了几卦,萧景曜一一答了,还认真地给张伯卿指出一个错处,“你这两个卦词记混了,都是坤卦,但卦词不一样。”
张伯卿悻悻坐下。
很快又有人站起来开向萧景曜发问,这一次的问题难度更大,不仅仅是背诵,而是熟练地用典。
然而萧景曜依然答得从容,“这个典故你记错了,不是出自《左传》,而是出自《战国策》。”
“孟子没说过这话。”
“第五个字错了,你买的可能是之前刊印有误的书,后来改正了。”
……
一通下来,竟是人人败北。
最后一人面子上挂不住,梗着脖子问萧景曜,“假有县典,故增囚状,如何判?县尉知而判人,如何判?”
张伯卿皱眉瞪向那人,“这是律法的内容,你们已经学过几年,怎好拿律法断案来为难萧景曜?”
萧景曜心说这不是巧了嘛,律法他熟啊,当即笑道:“《大齐律》第五十六条:假有县典,故增囚状,加徒半年,县尉知而判人,即以典为首,合徒半年。典若单丁,决杖一百。县尉减一等,处杖九十。”
满堂皆惊。
张伯卿惊得都成结巴了,“景、景曜弟弟,你、你怎么、怎么还会律法?”
考秀才的时候,夫子也不教律法啊!我爹也是最近才开始让我背律法。
萧景曜羞涩一笑,不好意思道:“正好家里有《大齐律》,我就翻了翻。”
众人无语,你这是随便翻一翻的水平吗?服了服了,彻底服了。他们考上秀才,是因为他们的能力就在秀才范围之内。萧景曜考中秀才,显然是因为他现在只能考秀才。
陈教谕说得对,因为萧景曜的年纪而故意看低他,想考量考量他的自己,真的好像个傻子!
萧景曜一战成名。
陈教谕确实是经验丰富的教谕, 知道怎么样才能让学生们迅速打破僵局融合成一个集体。
萧景曜一人干翻了整个甲班,虽然传出去甲班学生都挺没面子的,但他们可是甲班的学生!乙丙丁三班的垃圾还不如他们, 哪里有脸面来嘲讽他们?倒是他们在和张伯卿一起和萧景曜比试时,迅速和张伯卿建立起了亲亲热热的同窗情。
陈教谕只用一场比试,就让萧景曜和张伯卿这两个甲班的“外人”迅速打入甲班学生内部, 再也没有老生与新生的隔阂。
至于萧景曜为什么能顺利融进去?废话,整个班论起经来都成了萧景曜的手下败将, 他们还有何面目在萧景曜面前拿乔?
也就是现在学堂规矩严苛,要是搁后世, 就萧景曜这吊打全班的表现, 能让全班人真心实意地管他叫声爸爸。
“爸爸, 救救孩子, 快给孩子看看数学大题的解题思路吧!”
萧景曜脑海中突然响起了上辈子班里那些憨憨们的沙雕言论, 赶紧晃了晃脑袋, 把这些噪音晃出脑袋。
和上辈子的班级憨憨们比起来,萧景曜觉得现在府学里的同窗们规矩一点也没什么。他实在不想英年当爹, 拥有一堆毫无任何血缘关系, 只想抱他大腿的不孝子。
看着陈教谕脸上满意的神色,萧景曜也知道自己被陈教谕当成工具人使用了一把。不过萧景曜也挺满意这次当工具人的成果。府学不像私塾,会将新生和老生分班,而是新生老生按成绩同在一班,年龄差距极大。
比如萧景曜现在所在的甲班,年纪最大的学生已经快四十岁,比萧元青还大几岁, 孩子也比萧景曜大。年纪最小的当然是萧景曜,堪堪十岁, 甚至还没过十岁的生日。
这种情况下,陈教谕要是不让萧景曜这样大出风头和全班所有人比上一场,怕是除了张伯卿之外,其他人都会拿萧景曜当孩子看。
萧景曜最不乐意别人拿他当孩子看,并且看着看着就冒出姨母笑。拜托,你们堂堂七尺男儿,不说是彪形大汉,高低也算个型男,露出这样的姨母笑真的让人十分一言难尽。
萧景曜在私塾时就被科考班的师兄们创飞过几次,只觉得眼睛受到了极大伤害。
俗称,辣眼睛。
现在在府学高调地这么比试一回之后,这帮成年同窗终于不会像科考班的师兄们那样时不时对着萧景曜姨母笑了。
萧景曜表示非常满意。
不过,甲班的同窗们愈战愈勇。虽然这一战后,他们正视了萧景曜的学识远胜自己的事实,但能来府学念书的秀才,谁还没点念书的天赋呢?谁又没被人夸过聪明,有不小的傲气呢?
所有人加在一起都没比过萧景曜,让包括张伯卿在内,萧景曜除外的甲班学生全部摩拳擦掌,势要头悬梁锥刺股,待他们重振旗鼓后,再来和萧景曜一决高下。
在陈教谕满意的表情中坐下来的萧景曜感受到了同窗们高昂的斗志,忍不住又给了陈教谕一个无奈的眼神:教谕,拿一个小孩子当刀,你的良心不会痛吗?
陈教谕的良心非但不会痛,还美滋滋地觉得他想出来一个绝妙的办法。看看,现在班上的求学气氛多么浓厚,要是这帮学生是战场上的士兵,就凭他们现在的士气,主将一声令下,他们就能嗷嗷嗷地把敌军打个落花流水。
老生们大多都经历过乡试的失败,有的还不止在乡试中落榜一次,心情难免郁卒。现在来了萧景曜这条鲶鱼,其他学生哪里还顾不得什么郁卒不郁卒的,虽然是他们技不如人,但输给小孩子,丢人,全班绑在一起都被小孩子吊打,更丢人。
教谕,快快上课,我们今天的作业呢?请给我们布置更多的作业,我们能完成!
中午散学后,乙丙丁三个班的学生看着甲班学生莫名其妙高涨的斗志,脑袋上挂满了问号。
就是上了两堂课而已,你们是集体吃了什么一心求学的灵丹妙药吗?要是有这样的丹药,请给我也来一颗,谢谢!
然后一打听,“什么?你们一班人一起同小神童比试,都没能比过他?”
萧景曜实力太逆天,其他人提起他,十分默契地以小神童指代。
还有人嘲笑甲班的好友,“哈哈哈,你不是自诩才华横溢,更是对《春秋》了如指掌,怎么在论《春秋》的时候还输给了他?”
那位擅长《春秋》的学生无奈苦笑,“是我自视甚高了。我擅《春秋》,不过是我将他背得最牢固,真正论起其中的道理和缘由,我并不如小神童。”
也有人拍桌狂笑,“以前你们甲班的人见了我们,眼睛就跟长在头顶上似的。现在可算是有人能收拾你们了哈哈哈!”
“是啊,”有人幽幽道,“我们尚且被收拾得如此惨,你们远不如我们,连被小神童收拾的资格都没有,确实可以嘲笑我们。”
“我他……”有人气急之下就想爆粗口,怒气冲冲的挽袖子,大有一言不合就动手的架势,十分有先秦儒家子弟的以(物)理服人的风采。
萧景曜在一旁听得脚趾扣地,忍不住开口道:“诸位叫我景曜便是,别再叫什么小神童了。”
再叫下去,自己就要用脚趾给你们再抠出一座府学出来了!
其他人哄然大笑,纷纷打趣萧景曜,“小神童脸皮还挺薄?”
“这叫谦虚!”
“他先前以一敌十,舌战群儒时,可是一点都不谦虚!”
“罢了罢了,小神童都开口了,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