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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只在下一秒,一个女人便推门而进。
程沉。
她没有说半点废话,挑了挑眉便直入主题:
“恐怕我们的‘代理魔尊’大人说的是对的。”
“剑祖那边,已经开始准备一举剿灭魔界了。”
身侧
距离她上次离开还没有几个小时。
步思帷想大概是这样的。
地下没有时钟, 她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她早就忘记自己上次看时间时是什么时候了,但在这一刻, 她却无比希望这空荡的地下能一反常态地出现一个记录时间的物什, 然后孟易觉能告诉她, 多久过去以后,她就会回来。
但很明显这只是不切实际的幻想。
所以步思帷只能看着那一池血水发愣。
她独自一人度过了百年的时光, 无论是入魔时功力尽散的痛苦, 还是逃亡时奄奄一息的夜晚, 她都从没有感觉过如此难熬。
魔尊闭上眼睛。
她尝试过做梦, 但梦中总是血红一片,就像她刚刚所注视着的那一池血液一样。
她该怎样才能逃脱血红的颜色?她的灵魂……是不是也染上了血红的颜色?
修仙界与魔界对立已久, 她一直都知道,修仙界虽不愿让出一分一毫的利益, 但却永远要保持高洁的形象,所以修仙界会将她描述成连她自己都认不出的怪物。
诸如嗜杀、残忍、冷血……一系列听上去便不太舒服的词, 一个劲地往她身上冠, 出于某种不能言说的心情, 她并没有否认这些。
但唯有一点, 她永远都无法认同。
她最喜欢的场景,从来都是流血漂橹、哀嚎遍野之景,而是泛着荧光的月夜森林。
就连付询, 恐怕都不知道她少年时喜欢到月夜下的林中练剑吧?恐怕就算她这么说了,听惯了她“事迹”的一众人等,也不会相信, 那个魔尊,最喜欢的地方, 竟然是思齐宗一座矮小山头人迹罕至的月夜森林。
步思帷站起身,仿若被诱惑了一般,缓缓走到临近血池的边上,红色衣裙曳地,如同逶迤的血迹。
还有盛满了月光的湖水,泛着浅蓝色的波澜,如同梦境一般……
伸出的手猛然被无情道所留下的结界所刺痛,力度不重,就如同小猫牙齿轻轻的警告一样。
伸出了手指的那人笑了,望着眼前荡开的淡蓝色波纹,眼中满是柔情。
——当孟易觉走进来的时候,所看见的便是这幅情景。
“你在干嘛?”
她将食盒轻轻放在桌子上,脸上露出看小孩一样的神情。
“吃饭了,快过来。”
“嗯。”
步思帷轻轻地应了一声,坐到她的对面,低眸垂睫的样子,完全看不出她之前在心中对这个人有过怎么样的想念。
一如既往,她是沉默而热烈的,在地核燃烧的火焰。
“今天感觉怎么样?”
孟易觉像是到病房探病的家属,一边吃着饭一边随口问道。
“挺好的。”
“哦——这样,但是在我想出解决方法之前,你还是得乖乖在这边待着,知道吗?”
孟易觉将碗放下,为步思帷盛了一碗汤。
“嗯……这个,今天熬了挺久的,尝尝吧,我应该还没有……做给你喝过吧?”
稍微带了点白色的汤液泛着油光,巨大的骨头被浸泡在香气最中心,叫人一看便不自禁地去想,这到底会是怎样的美味。
“这个是,我们家餐桌上以前经常会出现的菜,我很喜欢。”
孟易觉的脸有些发红,不知道是被热气蒸腾的,还是因为别的什么。
步思帷有些惊讶,她双手接过这碗汤:
“你们家?是说你来思齐宗以前的事吗?”
“……你也可以这么认为吧。”
孟易觉眼光偏移,没有直接回答她的问题,但纵使如此,这碗汤也让步思帷感到不同寻常的开心。
因为在此之前,无情道从没有和她说过,有关她来思齐宗以前的事。
她对自己的事总是守口如瓶,无论是从前、吞海、梁旅落,还是那些步思帷没有陪伴在身边的时刻,她都不会主动对她说出口。
步思帷不知道这代表了什么,是不需要对她说?还是不愿意对她说?但无论是那种说法,步思帷都……不愿意去想,因为这样就好像,孟易觉其实并不需要她一样,就好像,她对于孟易觉来说,其实是可有可无的一样。
“……我很高兴。”
曾经近乎百年没有进食过的魔尊端起汤碗,喝了一口以后这样对孟易觉说道。
她抬起头,漂亮的眼睛被汤碗中所升腾起的热气变得暧昧,但就算是这样,孟易觉也依旧可以看清她眼中那些肆无忌惮地占据了她整个瞳仁,甚至是整颗心的爱意。
不知道为什么,地下的温度好像有些高了,孟易觉用冰凉的手贴在自己的脸上降温,嘴上嘟囔着:
“你也太好养活了……这点东西就能满足你什么的……”
“只要是你给我的东西,都会让我开心。”
美人的眸子又垂了下来,看着汤碗上这张堪称祸水的脸:
“就算是项圈,或者是囚笼,我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