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孟易觉居高临下地看着垂着头的男人,眉眼之中尽是风雪。
“你不可能不清楚,我一直想要的,隻有一个安稳的生活,就像我们曾经在封雪峰的时候那样。”
“如果你想要安稳的生活的话,为什么要跟她回来!”
没有如同往常一般控制自己的男声打断了她。
季星成猛地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形像一堵墙一般,挡在了孟易觉面前,将他完完全全纳入了自己的阴影之中。
孟易觉抬头,看着这张她曾经很熟悉的脸。
它的棱角变得更加分明了,夹杂着风雪与苍凉的味道,就像季星成时时刻刻背着的那把剑。
疲惫,但一往无前。
季星成在她的眼中看见了震惊,他的脸色骤然变得苍白,身体摇晃了两下,终究还是倒回了座椅之上。
“抱歉,我隻是……”
男人用那双剑茧厚重的双手捂住自己的脸,就像是在哭泣一样。
但孟易觉从来没有一刻,这么清晰地认识到:
面前的这个男人,早就不是以前那个会轻易落泪的季星成了。
她沉默地走到他身旁,看到了他背上即使在这个时候也不肯放下的,那把破旧的剑。
在思齐宗的那几天里,她打听到了不少“朝伏尊上”的事。
即使是那些对孟易觉怀揣着无限恐惧的青年弟子们,在提起他时,也往往会暂时忘掉恐惧,满眼憧憬。
他是英雄,强大而善良。
在协助斩杀掉上一任魔尊梁旅落之后,朝伏尊上游走在魔界与北境,隻为铲除梁旅落的党羽,在无尽的战斗中,他攀上了摘星的路途,获得了尊上的荣誉。
即使直到现在,他也仍旧没有停歇过,依旧在等待时机,隻为斩杀现任魔尊。
那些弟子们大概永远都不会知道,他们印象中的朝伏尊上,会在魔尊的宫殿之中,双手掩面,不知所措。
无情道很安静,安静地将自己的手放到男人的背上:
“说吧。”
“把所有的都说出来。”
“你什么都说不口,我又能知道什么?”
“你和步思帷都是,不知道为什么,变成了这样一副想要一个人担负所有的样子。”
说到这里,孟易觉轻轻地叹了一口气,在那扇宽厚的背上随意拍了两下:
“不过没关系,毕竟我已经回来了。”
“一切……一定都会再次好起来的。”
无情道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说给季星成听,又像是在说给自己听。
天机
“在你走后, 我和步思帷脱离了思齐宗。”
“我们在北境漫无目的地游走,斩杀魔族,我是为了復仇, 而步思帷……我不知道, 她在封雪峰上等了你几百个日月, 直到彻底绝望为止,从那个时候起, 她就变得非常沉默了, 纵然和她在一起旅行, 可我却觉得, 我们俩之间的距离越来越遥远,我已经……看不明白那个曾经的大师姐了。”
“一直到后来, 她变得越来越疯狂,也越来越让我……感到害怕。”
说到这里, 季星成自嘲般地一笑:
“在百年的时光中,我总算是认清了我自己。从小到大, 我一直都没有变过, 表面看上去勇敢, 但实则……懦弱至极。我有时候会情不自禁地想, 那时候,说不定其实我根本就不是为了拯救那个孩子才逃走的,我只是——”
话语到这里便戛然而止。
孟易觉垂下眼帘, 摸了摸他的头,低声说道:
“‘懦弱’也挺好的,每个人都有自己与生俱来的特点, 这不是你的缺点。”
如果不是这份“懦弱”的话,季星成根本就不可能活到现在, 也不可能成为“朝伏尊上”。
“继续讲吧。”
不争气的话语被剑道吞回腹中,他又重新开始叙述魔尊所不愿意回首的过往。
“……修仙界,不知道为什么,剑祖自从这一次苏醒之后,便再没有回去闭关过,现在的天玄联盟,不,应该说是现在的修仙界,实际上是处于他一人的掌控之下。”
孟易觉的眉毛不觉皱起。
在修仙界历史中,纵使剑祖是第一人,活过了不知凡几的岁月,但他从未有一刻像现在这样,将大权紧紧地握在自己手中不肯放开,虽然这对他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
“……在你走后十年,天玄联盟终于才对魔尊事件做出了解释。”
说到这里,低沉的男声沉默了片刻,随后又再次响起:
“他们说……”
“梁旅落是死在与你的争斗之中。”
“争斗?”
孟易觉很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名词。严格来说,这并不算一个好词,总让人不自觉想到虎豹争食。
“是的,”
“孟易觉,你,在那时的修仙界人眼中,是同梁旅落同流合污,妄图以无情之道登仙之人。”
“诶?”
未免有些太离谱了。
如果孟易觉想要登仙,根本用不着那种手段,随便练练便能达成有些人一生也无法达成的夙愿。
“很离谱对吧?”
季星成笑笑,唇角上都是无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