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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0节

 

萧野陪颜明秀回门的那日,佟穗忙完晨练、读书,距离晌午还有半个时辰,就让嬷嬷把自家这个月的账本拿了过来,坐在书房里慢慢翻看。

侯府现在有六十多个下人,光下人们的月例与吃穿就是固定一笔银子,佟穗因去年赚了大量的军功银子,再加上夫妻俩现在每个月共有两百两银子的月俸,才不至于再为这笔固定的花销心疼。

佟穗看得慢,什么猪肉价、鱼肉价、粗布钱、细布钱,她都一项一项细细看过,有时候还会往前翻翻,将这个月的菜肉价跟上个月的比比。

她心平气和的,管账嬷嬷额头渐渐出了一层汗。

采办的婆子都是从她这里拿钱,管账嬷嬷知道自家女主子是上过战场的厉害人物,她来萧家伺候的时日又短,还不敢记假账从中盈利,可她管得了自己,管不了那些直接去采办的婆子们。就拿猪肉来说,普通猪肉可能三十五文一斤,上等的四十文,买的人如果会讲价,又可以压低一点,这时候采办婆子就可以靠自己的口才赚些差价,管账嬷嬷如何管呢?

盯得太紧,采办婆子们心中有怨气,反而于办差不力。

管账嬷嬷很怕自家夫人要明察秋毫,让她难办。

佟穗没看那些,人至察则无徒,这个道理她还是懂的。

下午,佟穗用半个时辰读书半个时辰练字,再与两位妯娌说说话,便换上一套细布衣裳,带着阿福出门了。

清化坊离北市才三里地,天气又好,主仆俩步行过去的。

洛城的南市最繁华,足足占了两个坊,北市只占一坊,却也各种铺子应有尽有,十分热闹。

绸缎庄、首饰铺、茶楼、酒肆、肉铺鱼肆,佟穗挨个逛了一遍,时而花上几文钱,跟各铺子伙计打听一些事。

路过周家的医馆,佟穗也去里面坐了会儿。

周景春最先看到外孙女,急着问:“你是哪里不舒服吗?”

佟穗笑道:“没有,看书看累了,出来走走,经过这边来瞧瞧您。”

周景春:“想我了就去坊里等着,医馆里都是病人,你还是少来吧,免得被过了病气。”

祖孙俩在里面说话的,佟穗问:“外祖父,医馆收到的诊金去掉药材伙计工钱各种开支后,能赚多少?”

周景春:“咱们家医馆小,只我跟你舅舅表哥三个坐馆郎中,一个月能赚十两吧。”

佟穗:“那如果你们三个都是我花钱请来的,你们仨的工钱每个月得多少?”

周景春笑笑:“给你算亲情价,三人一共六两好了。”

越是厉害的郎中聘价越高,光周景春一人,真正的聘价至少也要五两。

佟穗:“所以医馆纯赚的也就是四两。”

周景春点头:“可以这么说,想多赚也行,诊金收贵点,不过那样很多百姓就看不起病了。”

周家的医馆,无论在卫县还是洛城,诊金都是最实惠的。

佟穗:“那您开医馆,需要交多少商税?”

周景春一听,终于明白外孙女在琢磨什么了,这丫头,自从跟了老爷子在军营做事,好奇的东西也越来越杂。

正好有空,周景春就给外孙女细细讲了起来:“医馆也好,其他商铺也好,刚买铺子或是租赁铺子时要给市坊司一笔铺面税,每一百两取一两税钱。交完这笔税,以后再半年收一次商税,按照二十取一的算法,比如说一年赚了三十两,就要交一两五的税钱。”

佟穗:“现在的田税也是二十取一,这么说田税跟商税是差不多的。”

周景春:“律法规定是一样的,可田地收成是官府能够称量出来的,经商收入却不一样。像咱们家的医馆,咱们老实,按实上报一个月赚了四两,可遇到那种滑头的,他在账本上做手脚,说自己只赚了一两,官府能如何?根本没法查。”

佟穗沉默片刻,又问:“前几年你们在卫县开医馆,田税都涨到十取四了,商税有变吗?”

周景春:“那倒没有,一直都是二十取一,顶多贪官们巧设名目或是勾结地痞流氓来多收一些钱。”

佟穗:“奇怪,朝廷那么缺银子,为何不加收商税?”

周景春摸着胡子笑:“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你得去问……”

周献突然在外面敲了敲门:“祖父,魏相来了。”

佟穗:“……”

周景春给她解释道:“魏相有肩颈上的老毛病,咱们南下行军时他就在我这里扎了几次针,进京后他每个月也仍会来个一两次,赶巧这次被你撞上了。”

说完,他去外面迎接魏琦。

佟穗坐着没动,此时她只是一个医馆郎中的外孙女,魏琦也只是一个来就诊的病人,外祖父去迎很正常,她出去了,容易被其他病人注意,把私事传成大事。

稍顷,周景春领了魏琦进来。

魏琦一身布衣,进门时正抬着一只手捏左边肩膀,姿势可谓不雅,突然瞧见坐在里面的佟穗,魏琦动作一顿,面上露出一丝尴尬来,转瞬又恢复如常。

佟穗离席,行礼道:“我来探望外祖父,没想到还能有幸得遇魏相。”

魏琦苦笑:“这有何幸的,我巴不得不用来周老这里。”

佟穗忙道:“是我失言了。”

周景春:“我要为相爷针灸,阿满你先出去?”

这是一个诊间,里面有两个铺位,中间设有挡帘。

在魏琦略带疲惫的目光中,佟穗扯过挡帘,背对着这一侧坐在另一个铺位旁边的板凳上,轻声道:“你们忙,我正好有些事想请教魏相。”

魏琦:“……”

周景春无奈地摇摇头,一边准备针灸的针,一边跟魏琦解释自家外孙女着了什么魔:“你说她,一个小姑娘,还好奇起这些事情来了。”

魏琦本来有点埋怨佟穗过于不拘小节,听完周景春的话,他却欣慰起来,隔着帘子道:“夫人以小见大,天下官员若有这份敏锐该多好。”

佟穗:“那么相爷可以为我解惑吗?为何前朝朝廷不停增加田税,商人比农户更有钱,商税却不曾变过?”

魏琦:“其实前朝武宗皇帝励精图治期间,林相有提议过增加商税,可此提议才出,立即遭到了文武百官的反对,地方更是闹出过小贩殴打税官的惨案,武宗、林相为了朝局安稳,只好放弃了商税改革。”

佟穗:“这是为国库增收的好法子,文武官员为何反对?”

魏琦冷笑:“因为商人精明,年年都会给官老爷们孝敬银子,甚至大量考生才中了秀才举人,商贾们便用金银去资助他们了,有了这层关系,秀才举人们当了官后,自会想办法还了这份人情,时间一长,天下官员尤其是文官,早就与商贾站在了一条船上,增加商税损了商贾们的利益,也就是损了文官们的利益。”

佟穗再度沉默。

周景春专心地给魏琦扎着针,趁这空隙问:“相爷案牍劳累,光靠针灸治标不治本,还是要锻炼起来啊。”

魏琦:“……”

一是忙二是懒,五禽戏的招式也太难,练两下就忘了。

佟穗又问:“魏相,那你看,现在咱们大裕朝能改革商税吗?”

魏琦瞥眼外面,长叹道:“天下未定,顾不上啊。”

就算将来顾得上,也不是所有皇帝都敢得罪天下文官的。

涉及到当今朝政, 佟穗不宜跟魏琦深问太多,再加上魏琦在针灸,佟穗解了刚刚的疑惑便告辞了。

她出去时, 周景春展开魏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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