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绍芒不知怎么跟她形容这件事的重要性。
司翎萝看了看君荞,突然出声:“将军可知,要寿之术一旦完成,花缇绮就要成为仙姑的尸仆,永生永世不得轮回,永无清醒之日?”
君荞大惊,差点被茶水呛死。
“什么?!”
她这样的反应,让司翎萝猜到了一些内情,“您同情花缇绮,那就更不能送她走上这样一条不归路。”
君荞看向绍芒,似是不信,求证一样,问道:“阿芒,你别骗我。”
绍芒肃然:“荞姨,您看着我长大,我何时对您说过谎?”
君荞瞬间觉得盘里的包子不香了,“怎么会这样?我还以为……”
绍芒有些着急,“花缇绮要救的是谁,她们之间发生过什么?您是否知情?”
君荞面带沉痛,“我……知。”
她道:“自你离家不久,我也回了厌次,是以葑家请仙姑却被灭门的事我知之甚多,当时也劝过阿绮,仙姑不太可信,可她不听我的话,尤其是……仙姑帮她达成第一个愿望。”
绍芒想到什么,“换魂改命?”
君荞点头:“不错。三年前,花家与葑家相斗,几乎是两败俱伤的局面,有一天,阿绮身边发生了两件大事。她乳母的女儿在萍雨山上捡到一颗天珠;葑家灭门。”
捡到天珠……
是汤环玳!
原来汤环玳真实的身世是这样的。
君荞说:“我与她母亲幼年有些交情。那时天下战乱,盗匪横行,我们二人的双亲都死于盗匪之手,于是我们相依为命,在厌次城苟且偷生。不久后,你阿母起兵平乱,路过厌次城时招兵,我见她长枪骏马很威风,也想投军。”
“我这个人你也知道,想一出是一出,我就……去了,抛下了闵熙。那时候我想的很简单,等我立了战功,有钱有势了,我就把闵熙带到身边照顾。可打了几年仗,我就把她忘了。”
“直到五年前我回来,才知她被花大人强纳,安置在花家的一处庄子里,还生了花缇绮。而巧合的是,我离开皇都那一日,她撒手人寰。”
君荞愧对闵熙。
她们都失去双亲,但闵熙在她面前从未哭过,就像是她亲生的阿姐,好不容易挖到能吃的野菜也要分她一半。
冬天,她脚上生疮,无法行走,盗匪来城里抓人时,闵熙就背着她到处藏。
她至今能回忆起趴在闵熙背上时的感觉,闵熙太瘦了,浑身都是骨头,每次在她背上时,君荞都觉得自己要倒头栽下去,可次次闵熙都将她背的好好的。
那么困难,天灾人祸,闵熙从未放弃过她。
这五年来,君荞一直在问自己,为什么她会忘记闵熙。
贞合元年,她已经功勋加身,风风光光接闵熙去皇都是再简单不过的事,可她竟然没那么做。
回来后,她向闵熙身边的人打听过,都说闵熙为人和善,性情温婉,知道花缇绮喜欢武学,就请了一位师父教她。
花缇绮说,阿娘一直都说她认识一位皇都贵人,那位贵人也是厌次城出去的,正因她有报国为民之心,所以才能有今日的荣耀,她希望花缇绮也能如此。
君荞知道这些后,醉了很多天,再次清醒后,她就决定帮助花缇绮。
“但她让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杀了她的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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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缇绮的身世不算光彩,她起先并不在意,闵熙将她教的很好,她待人接物已经有闵熙的影子,亲善有礼,很有分寸。
但等她长大一些,就需要去花府拜见花大人,和她的三位阿兄。
他们不待见她,看见她就烦,但若不去拜见,等待她的就是毒打。
她也不知这些人为何如此矛盾,既不喜欢见到你,但你若真不去见,他们又要生气。
有一次,阿兄们斗蛐蛐玩,她向他们请礼问安,准备离开时,大兄呲牙笑着说:“外府里还请了长工吗?那看来你要有阿弟或者阿妹啦,按你娘的品性,我猜很快了。”
花缇绮跟他们打了起来。
那三个废物被她打的连连呼救。
最后,花大人来做主,让人押着花缇绮去刑堂,整整三十个耳光。
花大人看到她的惨状,隻道:“外室所生,不识礼数!”
外室是他抢来的,孩子是他亲生的,尽管如此,他依然高高在上地批判自己抢来的东西。
花缇绮知道,那是他在维护自己的名节。
千百年来,所有的史书堆成一对,十条狗一生也啃不完。
里面写到名节,永远关联贞洁烈女。
可花缇绮可以确信,男人更爱名节。
他把人抢回去,一切尘埃落定,女人逃也逃不掉,他就开始製造一个假象,这个女人不是他抢来的,他这样世间罕见的高贵之人,怎么会干出这样的事呢,一定是不知好歹的外室引诱他,坏了他的名节。
奇怪的是,他自己这样认为之后,全天下的人也都这样认为了。
花缇绮回去的路上并未遮面,任人看她,任人指指点点。
回去后,闵熙一看她就知道出了什么事,也没多问,让汤环玳帮她敷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