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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5节

 

“至于其他,我不便向祖母承诺。”

闻老太君的模样虽然还是憔悴地,眉宇间却轻微舒展开,她微笑道:“那就有劳公主庇佑了。”

在闻老太君看来,安国公府的人,或许有的蠢,或许有的坏,但还没人敢跟天借胆,去和谋反沾边。

有嘉善这句话在,安国公府起码还能保几十年的太平。

她决计想不到,就在她逝去后不久,国公府那一个个又蠢又坏的人,会逐渐浮出水面。

嘉善无奈地笑了下。

心里也明白,闻老太君方才将展岳支出去,就是给两人都留了余地。这个关头,只要她说句话,以展岳的性子,让他上刀山也好下油锅也罢,他都会愿意去的。

可她到底没有逼他低头应诺。

她终究还是心疼这个从小在她跟前长大的孙子的,不愿再拿祖孙孝道作为枷锁,束缚他一辈子。

得了嘉善的这句承诺以后,闻老太君好像总算了却了一桩心头大事。她嘴角浅出一抹浅笑,身子明显要更加乏力,歪歪地靠倒在了床榻上。

一直在跟前伺候的盛妈妈忙赶紧跑过去扶住她,为闻老太君缓一缓气息。闻老太君深吐了半口气,剩下半口却差点梗在胸中,没有吐出。

这样一来更是糟糕,闻老太君的手倏地死死抓着衣领,连目光也开始涣散。

嘉善不敢再马虎,忙从盛妈妈手里接过闻老太君,又让盛妈妈去把安国公府众人都叫进来。

嘉善与闻老太君在里屋说了不过一盏茶功夫的话。可闻老太君此刻的神色,却比展岳今夜初见她时,要憔悴无神多了。

仿佛方才拉着嘉善的手,与她说傅夫人的闻老太君,只是上苍给这位老太君最后的一丝怜悯。

眼下,怜悯散去,闻老太君很快气弱如丝起来。

盛妈妈不敢再让她久坐,扶着她躺好,又细细为她盖上棉被。

安国公默不作声坐到了床头去,嘉善本想站起来,让展岳坐到自个的位置上,却被他一手压住肩膀。

展岳没有上前,只是站到了嘉善身后。

他身影高大,沉沉的影子斜揽在嘉善上方,为她遮去了所有不善的目光。

闻老太君的呼吸声缓慢而沉重,她嘴角却还含着一缕隐约的笑意,她道:“见涵。”

安国公“诶”了一声,半个身子伏到床头去听闻老太君说话。

闻老太君唇瓣张着,她漆黑的瞳仁已经慢慢失去了光辉。她连喘了几口气,忽然瞪大眼睛,中气十足地骂了句:“你该死!”

安国公一怔,大概没想到母亲临终前,把他叫到床头去,居然只是想要和他说这样一句话。

脸色当即青一片红一片。

闻老太君没再看他,伸出一手,又缓缓念道:“砚清。”

展岳的声音低沉,他道:“我在,祖母。”

“来,”闻老太君吃力地说,“让我……再抱抱你。”

展岳走上前,也伏下了身子。闻老太君艰难地将自己的手臂放置在展岳的后背之上,她面颊衰老,好像秋日里凋谢的腊梅。

“你心思重,祖母……本来很担心你,现在……看到公主在你身边,祖母闭上眼,也能安慰了……”闻老太君的眼神越来越涣散无力,她缓缓道,“往后的日子……想必……她定会陪你过好……”

嘉善侧过脸去,泪珠终于在这一刻冲出眼眶,她捂着嘴,没有让自己哭出声。

展岳一直没有说话,他微闭着眼,只是简单地伏在闻老太君的胸前,像幼时常做的那样。嘉善注意到,他脸颊旁,一样有零星泪光在闪动。

盛妈妈最先发现不对劲,一手放在闻老太君鼻前探了探,而后又颤颤巍巍地收回了手,她跌坐在床沿上,流泪满面。

原来,床榻上鹤发满头的老人,在与孙子说完那句话后,已然结束了她刚烈果敢的一生。

安国公瞬间老泪纵横,仿佛全然忘记了闻老太君那句“该死”,一下又一下地哭出了声音。

他既然开了这个头,从展泰开始,众人的哭声很快此起彼伏。张氏拿帕子使劲抹脸,欲盖弥彰地去挤眼泪。

展少瑛面容哀戚,他垂着脑袋,整个人显得疲倦又孱弱。

齐氏则在无声地流泪。

倒是这几年,一直养在闻老太君身边的展阿鲤,早就在自己娘亲余氏怀里哭成了一个泪人。

余氏没捂住他嘴以后,展阿鲤便连声抽泣,边哭边打嗝,连连哀嚎着:“祖母……”

在这样伤怀的气氛里,嘉善也无法好过多少。

展岳已经从闻老太君的床榻上起身,他一言不发地走到余氏旁边去,从她怀里抱起展阿鲤,低声轻哄。

他没有看任何人,包括嘉善,仅仅埋头在了展阿鲤弱小又柔软的肩窝上。

嘉善却缓步走到他跟前,不由分说地主动抬起他的脸。

展岳正满目苍凉,不言而喻的痛楚映在他整个眼眶中。此时此刻,他宛如一个软弱无助的孩子。

时间一转,好像倏然回到了展岳四岁,他痛失傅时瑜的那天晚上。

可这次,又似乎有些地方不一样了。

他的脸上多了只体贴的手。

手的指腹很烫,仔细又轻柔地为他将眼泪都一一拭去。

双眼模糊间,他恍惚看到,这只手的主人,眼里有着无尽的温柔怜惜。

闻老太君一走, 等于抽走了镇了安国公府几十年的顶梁柱。安国公府上下顿时乱做一团。

安国公早已赋闲在家,因此也不存在丁忧一说。

展泰和展少瑛等身负官职的,各自向上司告了三天的假,好为闻老太君守灵。唯独展岳, 因为九门提督一职太过特殊, 所以每日白天还是照常上衙上朝, 只有在夜里,才独自去灵堂坐一会儿。

这样的时候,自然是有人会拿孝道一说去恶意中伤他。

不过这次, 倒不必展岳和嘉善费心周旋了。

章和帝亲自斥责了那位奏展岳一本的御史, 直接将芴板都甩在了那人身上,指着他鼻子骂道:“你若是有本事, 朕这就把展砚清换下来,指派你去九门代职三天。这三日里, 京城若安然无事, 朕马上给你升官封爵,但凡出了点儿小差错,你提头来见朕!”

“卿可敢应?”章和帝眯着眼问。

御史本来就是受人之托才参奏展岳, 见章和帝发了这么大的火,哪还敢出声, 捡起芴板, 灰溜溜地就跑了。

自此以后,再没人敢说展岳“不遵孝道”。

因着要守灵,展岳没有和嘉善回公主府,而是一直宿在安国公府里头。他这几日明显要沉默了不少, 人看着都瘦削了。

嘉善始终不放心他,干脆陪同他一起窝在安国公府的三进小院中。

随着嘉善的月份增大, 她夜里睡得越来越不安神。

这天半夜醒来时,床榻边摸着又是一片冰凉的温度,显然展岳离去已久了。嘉善便也不再睡,唤丹翠给她披上外衣,又嘱咐剑兰去厨下做点儿宵夜,端着送去灵堂。

夜里的灵堂很是热闹。

不止展岳在,安国公和展泰也在守夜。

虽然闻老太君的性子不像别的母亲一般慈爱,但对于安国公来说,到底是死了亲娘。

他这些天业已哭红了眼睛,形容要落魄许多,连头上都宛若多出了几根白发。接连守了几天的灵,他面容憔悴,几乎站都要站不住了。

还是被展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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