覆水难收（四）

看了看剩下被拿在手里的两个，张开嘴又闭上，气的冷笑一声，什么话也没说出来。

他挑出金象族图腾扔回托盘里，铁块撞击盘面发出巨大的响声。泰雷攥着手里刻着自己名字的烙铁，也沉默着，直到紧握的手被金属的棱角刺破，血液顺着掌缝滴下。

鲜红的血敲击地板，泰雷猛的上前两步，抓着鲸鲨王的肩膀，带着血腥扣住他的后脑吻上去。交缠的唇齿都带着无处宣泄的怒火，互相撕扯，直到血腥味同样出现在舌尖。

“我一定会找到他，这个人，我一定……”泰雷金色的眼睛闪耀着，倒映在对方猩红的瞳孔中，而后他未竟的话语被狠厉地打断，

“把他带到我面前。”低哑的，从喉咙深处低吼，鲸鲨王扯着泰雷的衣领，“让我亲自，我要把他撕成碎片！”

年轻的超兽战士再次凑过去，唇瓣轻轻相触，如同一个誓言。“嗯。”

滚烫的烙铁在火炉里发出炙热的红光，泰雷卷起鲸鲨王的上衣，让这人自己咬住衣角。

“觉得呼吸不过来了再放开，尽量注意别咬伤牙龈。”

线条流畅的小腹被暴露出来，随着呼吸起伏。挑选烙印的位置时，鲸鲨王自己先排除了常见的后背，他的命门在脊背正中央。随后是四肢，外侧太容易被人看见，内侧神经分布太密，搞不好会因为疼痛过呼吸休克。

最后选了腹部，远离胸腔和肋间，尽量靠下。

泰雷拿起烧红的烙铁，高温扭曲了周围的空气，他的手臂扛起两块巨石都不会发抖，却感觉握不住手里纤细的铁杆。

不能发抖。

他告诫自己。

稳住，接触皮肤，停留十秒，拿开。

反刻着他名字的铁块逼近人类柔软的腹部，略微停顿，随后坚定地按了下去。

“唔——！”

嘶哑的悲鸣从闭合的口腔中挤出，鲸鲨王睁大双眼，瞳孔收缩成一个点，剧烈的疼痛与灼烧感从小腹炸裂开来，他抑制住挣扎躲避的本能，十指在沙发上划出深刻的破损。

十秒钟，何曾漫长得如此让人绝望。

他眼前发黑，又被生理性的泪水朦胧，恍惚间又看到日落时昏暗的囚室。

灼烧般的霞光从窗边的缝隙溜进来，照在他的锁链上，他眼前是反着光的，火红的铁。

火红的铁，迷蒙的意识，以及疼痛。

药物，不能控制的情欲，渴求。

他仿佛回到了那段颠倒混乱，毫无希望的时间，忍受着屈辱，忍受着连屈辱的权利都被剥夺时，比仇恨更深沉的不甘。

有个金色的影子在眼前晃动，金象族的气息，他尽力地挥出一拳，已经做好了被锁链阻止的准备，却顺利地砸在那人脸上。可惜力道不够，只让他后退两步。

泰雷被突如其来的攻击吓了一跳，手上还记得先拿开烙铁，将其丢进火炉之中。焦黑的皮肤组织组成自己的名字，牵动着疼痛，留驻在这人的小腹上。

他发现鲸鲨王意识有些模糊，在他又扑过来前先限制住他的行动。泰雷扣住他两只手腕，异常的热度烫得他心头一跳。

昨天的药物。偏偏这个时候…

还没等他想出来下一步该怎么办，被他锢在怀里的人抬头，像是认出谁一样，突然放松下来。

“是你…”他喃喃到，脑袋靠在泰雷颈窝，“是你。”

“什么？”泰雷低下头，凑到他嘴边去听他细不可闻的言语。

“你到底是谁…”他说。

“你去哪了…告诉我你的名字…”

泰雷放开手，让他能用双手把自己撑起来，然后扶在自己身上。湿润的触感从颈侧开始，带着点讨好意味的亲吻落在他喉结，唇角。

“别让我忘记你…别让我……醒来…”

泰雷听不懂他的疯话，但还是为他这种从未见过的态度手足无措。他迷离的眼神里全是不舍的柔情，说话时的语气几近耳鬓厮磨，如此虔诚的渴求的亲吻，就好像…就好像…

就好像看见自己的…爱人。

压倒了惊讶和疑惑，已以及不知名的一丝酸楚，率先翻涌而上，压倒了泰雷的情绪是巨大的，几乎将他心脏捏碎的厌恶。

对他自己。对他自己刚刚亲手造成的，鲸鲨王小腹上深融入血肉无法剥离的烙印。

泰雷。

面前的人甚至在虚幻的景象中，露出了满足的笑意。而他的身上，却永远带着自己的名字。

泰雷。

指腹从烙印的伤口上拂过，引起一个痛苦的鼻音，他疑惑着，却没有闪躲。

泰雷对犯下如此过错却正因此而快乐的自己感到无比的厌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