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百零八章 父子(万字大章)
“咦,不知不觉,已经这么晚了吗?”
皮斯卡廖夫公墓外,纽特抬起头看了看逐渐暗下来的天色。
莫斯科距离圣彼得堡还是有一段距离,为了避免在伊凡诺夫面前暴露身份,纽特最终选择了与老人一同乘坐火车来到这里,而不是采取一些更加符合“巫师”的方式。
事实上,如今看来这其实是一个非常幸运、以及无比正确的选择。
毕竟严格意义上来说,伊万诺维奇终归是被巫师法庭判为“违反保密法”的罪犯,作为当今魔法界赫赫有名的顶级巫师,纽特如果太过于高调,难免会引起一些猜疑。
“抱歉,伊凡诺夫先生,我还有一些事情要处理,要不今天我们就先到此为止……明天早上九点,我们再在这里汇合?当然,住宿费方面,我会帮您承担的……”
纽特从怀中取出怀表看了一眼,指了指公墓入口处的“祖国-母亲”雕塑。
一边说着,纽特从钱包中抽出一小摞纸币,准备递给伊凡诺夫。
自从苏联解体后,随之而来的经济大萧条严重地冲击了整个俄罗斯,乃至于整个欧洲国度的每一个领域,曾经人来人往的皮斯卡廖夫公墓反而成为了最冷清的几个地方。
外国游客很少会前来这里悼念,圣彼得堡有太多比这里要有趣和历史悠久的景点。
至于生活在这座城市的居民更是几乎不会来这里,沉重的生活压力早已让他们无暇再去怀念过去,仅仅是维持最基本的温饱,就已经是一件非常艰难的事情了。
因此,皮斯卡廖夫公墓此时反而成为了整个圣彼得堡最僻静、安全的角落。
“斯卡曼德先生,您这……好吧,谢谢。”
伊凡诺夫正准备下意识拒绝,然后话说到一半忽然停了下来,犹豫了几秒之后,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从纽特?斯卡曼德手中接过了那一摞纸币,有些尴尬地笑了笑。
“我身上已经没有可以出售的勋章了,不过明天我一定会给您再找一批来,而且此后一周的向导费也就算包含在这里面一起了,只要是俄罗斯境内,就算我不那么熟悉的城市,我也一定会帮您找到靠谱的当地向导——”
伊凡诺夫身上之前的那些勋章,刚在在公墓里的时候就已经全部给了纽特。
虽然理论上来说,倘若拆分开来单独售卖,伊凡诺夫或许能在其他游客那里卖出更高一些的价格,但是在老人看来,这些勋章只有在特定的人手中才能成为勋章而非装饰。
要知道,几十英镑对于现在的伊凡诺夫而言,已经也算是一笔颇为可观的收入了。
“对了,斯卡曼德先生,如果不介意的话,我想额外问一句……”
稍微犹豫了几秒,老人微微垂下眼帘,目光错过纽特的眼神看向他的风衣领口,嘴唇嗫嚅了一下,小心翼翼地,仿佛蚊呐一般地轻声问道。
“您的那位朋友,他预计打算收购多少勋章?”
“多少勋章?”斯卡曼德皱了皱眉,有些困惑地看向伊凡诺夫。
“唔……是这样的……”
伊凡诺夫原本挺拔的腰脊似乎又弯曲了一些下去,视线飘忽地支吾着解释道。
“我还有不少战友,他们那里还有许多各种各样的勋章,我是说如果您那位朋友资金充裕的话,其实我可以多帮他去问问,多收集一些——当然,也不用太多,我知道同一种勋章其实收集一个就够了,只是万一,万一……您的朋友比较多……”
“资金?我的那个朋友啊……”
纽特微微一愣,脑海中下意识浮现出了某只白毛小萝莉被一众比她稍微矮一点点的古灵阁妖精们簇拥在中央,周围全是金加隆的场景,想了想语气笃定地回答道。
“放心吧!伊凡诺夫先生,况且我所有的钱都在她那里,如果是她的话一定没问题。”
“她?”
伊凡诺夫瞥了一眼纽特,旋即哑然失笑地摇了摇头。
嘿,这些幸运而又可怜的英国老绅士。
这么对比起来,他虽然过得窘迫了一点,但至少回家不用面对可怕的母熊。
当然,如果娜塔莎当年没有……
伊凡诺夫眼神稍微恍惚了一下,旋即飞快地摇了摇头回过神来。
现在可不是伤感和回忆往事的时候,他等会儿还有更为重要的事情要去做。
伊凡诺夫小心翼翼地将手中那一摞英镑叠好,放在衣服内衬的兜里,宛如当年对待随身携带的子弹一样,满脸严肃地拍了好几下,这才轻呼了一口气。
“非常感谢您,斯卡曼德先生。明天八点半,我会准时在这里等您。”
稍微停顿了一下,伊凡诺夫环顾了一圈周围逐渐亮起来的淡黄色路灯,转过头看向正在思索着什么事情的纽特·斯卡曼德,脸上露出一抹不好意思的笑容。
“实在抱歉,先生。接下来我估计还要赶紧去几个老朋友的家里拜访一下,如果您没有其它需要我的地方,那我就先走一步了。”
“嗯?没关系,我也一样……我也……有点事情想要去询问一下。”
纽特·斯卡曼德深吸了一口气,下意识攥紧了手里捏着的那张记载着伊万诺维奇家现在地址的羊皮纸——这还是他拜托自己在魔法部的朋友好不容易查到的信息。
两名各怀心事的老人心不在焉地互相点了点头,在路灯下分开。
“那么,斯卡曼德先生,明天见。”
“明天见,伊凡诺夫先生。”
…………
圣彼得堡的夜晚,空气清新而冷冽。
“嘿,老伙计,今天我带回来的可是好消息!没想到吧?”
伊万诺夫抬起头,视线越过破旧的围墙,落在远处的一座建筑的高层。
那是一座供在附近的军事基地中值守的士兵们居住的公寓楼。
曾经这座五层楼高的建筑中住满了士兵和他们的家属。但是自从苏联解体之后,被正式解散后,他们被匆匆转移到这个幅员辽阔的国家的其他地方去驻守。短短几个月,这座建筑人去楼空,仅有少数根本找不到归宿的人还居住在这里。
此时此刻,整座公寓楼都沉浸在一种垂垂老矣的黑暗中,只有为数不多的窗户中透出昏黄的灯光,仿佛在倔强地告诉周围的人还有人在这里生活。
伊万诺夫熟练地找到了围墙坍塌的位置,迈步垮了过去。虽然只是迈过一道不足膝盖高的坎,但他竟然觉得这非常费劲——就像四十年前在战场上钻过敌人的铁丝网一样。
他从公寓的正门走入,借着微弱的月光来到了位于三层的一扇门前,正想敲门,房间里却先传出了一个沙哑的女声:“伊凡诺夫,是您吗?”
伊凡诺夫推门走了进去。
屋里唯一的光线来自一盏旧煤油灯。昏黄的灯光中,伊凡诺夫看到了挂在墙上的旧相框、磕破了边缘的餐盘、早已生锈的暖气架,以及站在餐桌前正摸索着给伊凡诺夫倒水的女主人。
她的名字叫索尼娅。是伊凡诺夫老战友尤里·日尔科夫的妻子。
伊凡诺夫的这位老战友尤里,参与了卫国战争以及之后的大大小小数场战争。
几十年前斯大林格勒的那场寒冬没能杀死他,赫鲁晓夫时期的大裁军没有击垮他,甚至连贫穷、残疾、加上疾病缠身也没能让他屈服。
但就在去年,当苏联解体的消息通过广播传遍全国时。
惊闻这个噩耗的尤里·日尔科夫,一头栽倒在路边的水渠之中,再也没有醒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