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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0节

 

“怎么了?”宋思衡回看他。

“下午去不去游泳馆?下周开始可能就更没时间了。”

“你不是浑身酸痛吗?”

“教你还是绰绰有余的。”杨晓北又恢复了一脸臭屁的笑容。

-

时隔一年,两人再次回到了那座老旧的游泳馆。

游泳馆似乎被翻修过了,东侧墙壁渗水处被重新粉刷了一遍。玻璃顶上破裂的部分,也被换上了新的玻璃砖。

这天游泳馆里不止他们两人,一推门进去,就听到了小孩子们追逐嬉闹的声音。

只是时间晚了,已经接近下午五点,所以大部分授课的教练和孩子都已经从泳池里出来准备离开。

宋思衡环视了一周,这些穿着泳衣泳裤的小孩子大多比同龄人身高更高,臂展也更长,而且都很精瘦。

“很多小孩都是五六岁就开始练游泳了。”杨晓北站在泳池边,看着对岸的教练领着几个小孩子去了更衣室。

“十二三岁是第一个分水岭。”他回头看向身侧的宋思衡,“如果十三岁还没有出成绩,就没有练下去的必要了。再到十五六岁又是一个分水岭,进了专业队,十五六岁还没拿过全国赛的好名次,也可以放弃了。”

宋思衡沉默了片刻,转头看他:“你的生日是不是快到了?”

“嗯。还有一个月,比完星河杯之后,我就二十岁了。”杨晓北说完就往更衣室走去。

这里的更衣室没有翻新,还是老样子。几排古旧的青绿色柜子排列着,中间放着一张长条凳。

杨晓北抬手把外套和t恤脱掉,弯腰在背包里翻找着自己的泳裤。

宋思衡穿好泳裤后回头,杨晓北刚好取出了泳裤站直了身体。

他这才发现杨晓北的胸腔左侧多了一块蓝色的纹身。很小,但是看着很精致。

“什么时候去纹的?”宋思衡朝他走了过来。

两人最近几天没有见过面,杨晓北也从来没跟他说过自己想要纹身这件事。

“啊。”杨晓北低头笑了,“上周。那天下训早,就去了学校附近的纹身店。”

“这纹的什么?蛾子吗?”宋思衡问。

“你有没有审美啊,这是蝴蝶!纹身师说这叫极光闪蝶!”杨晓北挺起胸膛,“别看才一寸大,花了我不少钱呢。”

“在这里纹一只蝴蝶干什么?”

杨晓北的喉结滚动,却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直到他穿好了所有装备,才开了口:“看这道疤孤零零的,绣只蝴蝶陪陪他。”

宋思衡扫过他的胸膛,杨晓北胸口的那道疤已经淡了很多,远看像是一道淡褐色的藤蔓。而那只蝴蝶似乎刚刚振翅,绕着藤蔓飞转。

“能下水了吗?”宋思衡看他的纹身痕迹还很新,边缘似乎还有些淡红色未消。

“能啦,纹身师跟我说满一周了就能下!”说着杨晓北一只脚就踏上了出发台。

对岸来训练的小孩已经尽数离开。岸边只剩下一个救生员在高处坐着。宽阔的泳道空无一人,水面没有一丝波纹。

黄昏里的游泳馆,夕阳透过玻璃砖照了进来,碧蓝的池水像是被蒙上了一层浅金色的薄纱。

“不过你都学会了,这节课教你点什么呢?”杨晓北回头看宋思衡。

“我俩比比呗。”宋思衡笑了笑。

“你说的啊。正好验收下你的学习成果。”杨晓北抬起手腕,挥动了下两人同款的手表,“一起计时,看看你能不能游进两分钟。”

两人都是蹲踞式出发,手臂扣住板边,双脚一前一后。随着计时器滴的的一声,两人几乎同步钻入了平静的水面。

哗——水花瞬间炸开。

宋思衡潜泳了五六米后就抬起头开始换气,一板一眼地执行着技术要点。

杨晓北冒头得晚一些,等两人开始同步挥臂时,他已经领先宋思衡大约一个身位了。

宋思衡换气的间隙,看到了杨晓北逐渐远去的身影。他依旧维持着自己的节奏,稳步向前划水。

流畅的转身蹬壁,身体画出一道漂亮的流线。水波涌动,心率在电波间同步传递。

直到碰壁时,他从水面抬起头来,甩了甩脸上的水珠。这才忽然发现,杨晓北竟然跟他同步到了边。

“恭喜你,一分五十八秒。”杨晓北扬起手腕,朝他露出了一个湿漉漉的笑容。

宋思衡摘下泳帽:“不是说比一比吗?你还等我干什么。”

“一个人游在前面太无聊了。”杨晓北手撑住池边的瓷砖,一下跃上了岸。

夕阳只剩下最后一道红色的轮廓,游泳馆里还未亮灯。昏昏沉沉的天光下,两个人擦干头发,垂着双腿,坐在了岸边。

脚下波光潋滟,杨晓北撕开手里的糖纸,递给了宋思衡一支棒棒糖。

宋思衡低头一看,粉色包装,摇了摇头:“其实我不喜欢草莓味的。”

“行,下次给你买橙子味的。”

说着,宋思衡却依旧把那支草莓味的糖果含进了嘴里。

杨晓北用肩膀顶了他一下:“哎,上次你就这样坐在这里。我拍了那张照片。”

“为什么那时候要拍照?”宋思衡问。

“怎么说呢。”杨晓北转动了一下手里的棒棒糖,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

“其实游泳是个很孤独的运动。我扎进泳池的时候,只有我和水。其他什么声音都听不到。”

“从小就只有泳池的水陪着我,一次次的训练,往返。但是那天看到你坐在泳池边上,忽然感觉很神奇。”杨晓北只说到这里。

光线流转,夕阳似乎又往下坠了一寸。

“那天我在小岛上骗了你。”宋思衡忽然开口。

“你骗我什么了?”杨晓北转头看他。

“我上一次哭,不是五岁的时候。”

杨晓北没想到他会忽然提起这件事。

“那是什么时候?”

宋思衡的眼神是罕见的柔和,映照着秋日傍晚的最后霞光。

“是你入院抢救的那一天。”他说。

“你就这么爱我吗?怕我那时候就死了?”杨晓北一把搂住了他的肩膀,晃了两下。

宋思衡被他逗笑:“是,你这个祸害死这么早太可惜了,得为祸人间一千年才行。”

空旷的游泳馆里,两个人的笑声在墙壁之间回响。

半个小时后,两人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裤子,背着包一前一后走出了游泳馆。

夕阳彻底坠入了地平线,天空被染上了墨蓝,室外的路灯渐次亮起。

游泳馆外的墙角下,有一片野生的花丛。现在已经十一月了,原先盛开的月季、栀子花之类的都已经衰败,只留下了一片片干枯的花枝。

而此刻,在墙根处,竟然还有一簇小小的花丛盛开着。淡粉色的花瓣,嫩黄色的花蕊,在晚风中轻轻摇曳。

“真神奇,都十一月了,还有花开着。”杨晓北感叹,“这什么花?你认识吗?”

“好像是木芙蓉吧。”宋思衡回忆了片刻,他小时候郊游时好像见过这样的花。

两人说话间,有一只蝴蝶飞过那片花丛,在花瓣附近盘旋了片刻,最后降落在了花蕊上。

“天这么冷还有蝴蝶呢。”杨晓北回望了最后一眼,走向路灯照亮的小路。

“可能总会有花期晚一点的花吧。”宋思衡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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