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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节

 

宋钦先去找遮阴处泊车,几个准大学生把帐篷抬了下来,找了块舒适的面海沙滩,把帐篷扎好。

七月是海湾最热的季节,几个人忙完都已经是满头大汗。宋思衡闲不下来,拿着鱼竿想去对面海钓,剩下几个人对视了两眼也应声跟上。

“你不去?”宋思衡转头问李恪。

“我休息一会儿。东西都在这,我看着吧。”李恪拍了拍他们留下的背包。

等宋钦从停车场回来时,海滩边已经只剩下李恪一个人。

“怎么就你在?”宋钦递给他一瓶冰镇的橘子汽水。

李恪抬手接过,两人的指尖无意间相碰。李恪仰起头逆着光看向宋钦。

“他们去钓鱼了。”半晌后,李恪才开口。

李恪拧开汽水的瓶盖,结果呲呲拉拉,泡沫一下从瓶口涌了出来,顺着李恪的手腕就往下流淌。

宋钦见状连忙夺过那瓶水,伸长了手臂,把涌出的气泡放光:“忘记跟你说了,刚在后备箱颠了一路。”

正午的阳光下,橘子味的气泡在两人之间翻涌,李恪看见宋钦朝他不好意思地笑了一下。李恪只感觉阳光格外耀眼。

“我该怎么称呼你?跟思衡一样叫你哥?”李恪问。

“呵,他从来不叫我哥。”宋钦摇了摇头,露出了一个看似无奈的笑容,“随便吧,叫我名字就行。宋钦,钦佩的钦。”

李恪点了点头。

“你呢?叫什么名字?”宋钦回问他。

“李恪。恪尽职守的恪。”李恪连忙回答。

“恪?怎么写来着?”宋钦眯起了眼睛,思索起来。

李恪也没多想,直接托起了宋钦的一只手,在他的手掌心里一笔一划地写下了那个“恪”字。

等他回过神来时,才发现两人手心和手背交叠,皮肤摩擦后在阳光下格外得热。

-

宋思衡带着几个人海钓回来的时候,天已经接近黄昏。浑圆的落日从天际缓缓滑落。这趟来时匆忙,宋钦也是临危受命,没来得及准备露营的装备。

海岸边只扎下了五顶帐篷,也就意味着会有两个人住进同一个帐篷。

“你跟我住?”宋思衡理所当然地朝李恪招了下手。

李恪却摇了摇头:“不了,我跟宋钦住吧。”

“啧,这一会儿就混这么熟了?”宋思衡笑他。

“没有,他开一天车也辛苦了。我可以,可以”李恪支吾了半天,也没想出来可以为宋钦做些什么。

倒是一旁的宋钦及时开腔解了围:“行。就我们住一起。宋思衡睡觉怪毛病太多了,你不要跟他一起。”

话题的结尾以宋思衡和宋钦难得的打闹收了尾。

白日的海滩被太阳炙烤得燥热,到了晚上,海风吹来,温度又降得很快。

宋钦替他们搭好了篝火,然后便坐在角落里,自己一个人看海。一行几个人去营地洗完了淋浴,出来后篝火已经烧得很旺。

火苗跳动,坐在阴影里的宋钦显得形单影只。

“你们玩吧。我困了。”宋钦见人已经齐了,也就起身钻进了帐篷。

苦闷的高三总算结束,为了庆祝这个难得的漫长暑假,有人回来时顺路从营地的便利店买了几瓶冰啤酒,几个男孩便围坐在篝火旁喝酒聊天。

夜晚的海面浪花层层叠叠,拍打在沙滩上幻化成了白沫。李恪听着他们的谈话,却时常走神。

“怎么了你?”宋思衡在他眼前招手。

李恪这才回过神来:“没什么,就是有点困了。”

“困你就去早点睡。”宋思衡抬起手腕看了一眼时间,“九点多了。”

李恪也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朝几个人点了点头,就往后走去。

他和宋钦的帐篷在海滩最偏僻的角落里。李恪透过篷布发现里面亮着一盏昏黄的小灯,然后他轻轻地拉开了门帘。

宋钦正坐在里面看着书。

“这灯会不会太暗了?”李恪弯下腰坐到了他身边,这才看清楚宋钦手里的是一本医学专业书。

“没事,我就看一会儿。”宋钦没有抬头看他,很快便把书合上放到了一侧。

帐篷里的空间不大,两个人坐下后便觉得有些拥挤。李恪顺着往旁边让了一尺。

宋钦摘下了那副框架眼镜,揉了揉眼眶。李恪这才看清楚他不戴眼镜的样子。

昏黄的灯光刚好映在他鼻尖到嘴唇的那道弧线。宋钦常年蜗居在实验室,皮肤比其他男人要白出两个度来,嘴唇也没有太多血色,看着让人心生怜悯。

李恪竟然对一个比自己大了四五岁的男人,动了恻隐之心。

“我准备睡了。”宋钦抬手摸到了吊灯的开关,“我可以关灯吗?”

三秒钟后,李恪才迟缓地点了点头:“可以。”

啪的一声,小小的帐篷陷入了黑暗。

李恪感觉到一阵窸窣声,宋钦紧贴着边缘躺下,给自己裹好了睡袋。

李恪在黑暗中摸索了片刻,找到了自己的枕头,然后小心翼翼地侧躺了下去。两个人的身体靠得很近,但黑暗中都见不真切。

外面的海浪声时隐时现,两人不知道沉默了多久。

“李恪。”宋钦忽然叫他的名字。

“怎么了?”李恪答话。

“其实有时候”宋钦背着身子,对着空气轻轻笑了一声,“我挺羡慕你们的。”

“羡慕?”李恪还没来得及问他羡慕什么,就听见宋钦的呼吸变得平缓。他打开手机屏幕,顺着幽幽的蓝光往旁边看去。宋钦已经闭上了眼睛。不知是不是已经睡着了。

-

后来,宋思衡跟李恪又去了同一所大学。每逢寒暑假,伏雪华都会邀请李恪来家里玩。

伏雪华对李恪很是喜欢。宋思衡向来特立独行,宋钦深居简出,而李恪为人和善、性格也好,比那两个儿子都更好相处。

偶尔会有一两次,李恪敲门时是宋钦来应门。宋钦也不过跟他点了点头,再无多话。

唯独有一次例外。有一年寒假,临近春节,李恪考完最后一门通识课,恰好遇到了江城难得一遇的大雪。宋家花园别墅门口的积雪没过了脚踝。

风雪中,李恪按响了院子的门铃,半分钟后,里面传来了应门声。

宋钦穿着一件白色的羊绒毛衣来开门,难得地没有戴眼镜。雪花落在他的发间,像是一幅画。

李恪被飘洒的雪花模糊了视线,竟呆立在门口没有动弹。

“快进来。”宋钦忙拉住他的手,把人拽进了屋子,“我去给你热一杯姜茶。”

而除此之外,大多数时候的宋钦,都是沉默的。

每次这种家庭聚餐,宋钦都是最晚下楼的一个。吃饭时他也并不多话,偶尔提到跟他学科相关的事,他才会说那么一两句。

以至于李恪开始怀疑,那一晚在海滩的帐篷里摘下眼镜的宋钦,和那个在雪地中拉住自己手的宋钦,是不是只是他自己的幻想,其实并没有真实存在过。

李恪读的是人文社科学科,与宋钦并没有太多交集。李恪没有太多的理由跟宋钦保持联络,只有偶尔的过节过年,他会主动发去一两封祝福。

多年间的情愫被稀释在短暂的来信中,逐渐被撕扯成了一道单方面的红线。

李恪一个人被困在了十年前的海岸边。

他总在周遭人的口中得知宋钦的近况,他硕士毕了业,又去读了博,然后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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