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2节
整个二月,卢实都在忙着搬家的事,又要抽空去工研所与高程交接,脚不沾地。
老夫人悲伤过度,也病倒了,卢实又要随侍汤药,越发忙了十倍不止。
三?月初,卢实处理好?了京中事务,预备带母亲扶灵回?乡。
对这个同僚,高程的感官还是很复杂的,憋了半日?也只是道:“节哀。”
现在卢实什么都听不进去,只是木然点头,“按计划,殿试之后五月会先后开工科和?算学恩科,届时必然广纳人才?……”
因?卢芳枝生前所求,天元帝只给?了他七个月孝期,如今已经过去一个多?月,剩下的时间,也不过堪堪够往返于老家和?京城,最多?再处理下族里的事。
高程应下,“你只管去。”
目送卢实离去,高程心中不免感慨,你说说这爷俩弄得,如今连正?经守孝的空都没了,图什么?
会试在即,内阁却进行了大幅度人事调动:
董春顺势升首辅,兵部尚书胡靖升任次辅,天元帝又提拔杨昭领吏部尚书,杜宇威继续统管工部,柳文韬管礼部,尤峥辖刑部。
至此,内阁六人再次满员。
胡靖素来耿直,爱憎分明,威望颇高,又领着兵部,在当下朝廷生出对外用兵企图的大背景下,升任次辅也算顺理成章。
别看首辅和?次辅虽只一字之差,但实际权力?和?地位天差地别。
说得直观一点,若将内阁整体?权力?视为一,那么首辅一人便掌六成,次辅掌两成,剩下四人分两成。
如此首辅总领,次辅辅佐,井然有序,尊卑分明。
任何?规则的形成都有其必然性,带来的好?处显而易见,坏处,也同样明显:容易成为靶子。
所以董春上位后,非但没有给?下马威,反而慷慨地进行分权。
“我年纪也不小了,难免精力?不济,诸公比我年少,各部各衙门的事,能担起来的,就担起来,若有实在拿不准的,再由我去讨陛下的示下也不迟。”
胡靖等人听了,倒没急着欢喜。
乍一看,好?像大家手里的权力?增大了,实际地位也重了,容易立功;可相应的,责任也势必会分摊到各人。
真?这么着,内阁可就不是一个靶子,而是活生生六个了!
“哎,阁老说笑了,”胡靖率先笑道,“您还有几个月才?近古稀,怕不是比我们几个都要耳聪目明,资历又高、经验又足,若没您总领把?关,这大家伙儿心里也没底呀!”
况且他也六十多?岁的人了,能年轻到哪儿去?谁也别说谁!
这头自己刚升任次辅,董春就分权,若给?不知情的人看了,指不定要说自己如何?不安分,椅子没坐热就要争权了呢!
柳文韬等人也都跟着笑,“是啊是啊。”
“阁老,能者多?劳,您老就莫要推辞啦!”
然而董春的意志非常坚决,甚至当天下午就向天元帝面陈。
天元帝听了,拨弄着白玉莲花手串,似在玩笑,“朕看爱卿眼不花耳不聋,少说还能再干二十年。”
董春赔笑,“陛下玩笑了,老臣承蒙圣眷,荣升首辅,已是惶恐之至,如何?敢拿江山社稷做耍?且朝中大小事务日?益繁杂,天长日?久的,老臣也怕有所疏漏,诸位阁员皆有大才?,便该加以善用,也好?替陛下分忧。”
“嗯,”天元帝颔首,“事情么,确实是有些多?。”
说着又笑,“这份杂乱里头,倒有七、八分是秦子归那小子做的。”
什么农研所、工研所的,又因?此故加开恩科,挖掘矿藏、招收铁匠等等,乱作一团。
甚至对外,高丽也乱成一锅粥。
不过么,乱得好?!
“老臣惭愧,”董春亦笑道,“小子无状,全赖陛下宽仁,遇之私下里也常训诫,只是本性难移。”
“罢了罢了,朕也不过随口?一说,”天元帝站起身来,摆摆手,神色微妙,“汪遇之自己也是这两年才?稳重些,又摆什么严师的风范,没得叫人笑话。本性难移,那便不移也罢。”
对秦放鹤,天元帝无疑是满意的,自己说可以,一听别人说,反倒不开心。
“是,”董春自然欢喜,“只是如此一来,越发纵得他张狂了。”
“他年轻,狂些也无妨,”天元帝浑不在意道,“况且他不是那等不知好?歹的。”
踱了几步,天元帝又道:“朝中谨小慎微的臣子够多?了,实在乏味,有几个赤子心性的,反而难得。”
君臣二人说了一回?话,天元帝便准了董春所奏,又顺手将白玉莲花手串给?了他,半开玩笑半认真?道:“此物在三?清殿开过光,朕今日?将它赐予爱卿,爱卿可要长命百岁,替朕好?好?管着内阁。”
这些年来,天元帝虽然有意提拔翰林院对抗内阁,但前者的资历和?见识、威望实在难以抗衡,所以董春这种主动分权的行为,实实在在做到他心里去了。
董春见状,双手接过,感激涕零,“微臣遵旨。”
董春升任首辅之后,董门所有核心成员集体?收敛、内缩,然即便如此,也多?的是人主动凑上来套近乎。
作为三?代核心,秦放鹤不堪其扰。
谁说文人有风骨,宁折不弯来着?
在文人之前,大家还有另一个头衔:官。
是官就不可能不想往上爬。
好?在会试、殿试近在眼前,好?些官员都被抓了壮丁,今年秦放鹤和?孔姿清也没跑了,被按到考场后面帮忙阅卷。
阅卷真?不是什么好?活儿,一连数日?,睁眼闭眼都是各色文章,到了后期,甚至梦里都在批卷子。
卧房隔音也不好?,秦放鹤就不止一次听到隔壁半夜说梦话,“……不知所云”“多?了,太多?了……”
好?不容易熬完会试,难兄难弟出了门,先找个澡堂子一起泡,又说起来日?前程。
天才?也爱扎堆出现,这一届考生水平不能说不好?,但相较于前面三?届的群星荟萃,只能说有点平平无奇。
好?,但不够突出。
秦放鹤舀了一瓢热水,冲去澡豆搓起来的浮沫,“平倒也罢了,肯吃苦、能办事就好?,我也好?管。”
孔姿清听他话里有话,“怎么说?”
算起来,秦放鹤入翰林院已有两届六年,按照旧例,也该往外调了。既然外调,好?不好?管的,与他何?干?
秦放鹤搓了把?脸,扑腾胳膊腿儿游过去,两人凑头说话,“我揣度陛下的意思,只怕一时三?刻的,未必叫我出去。”
这会儿会试都结束了,殿试近在咫尺,正?常情况下,翰林院众人的安排也该有眉目了。
秦放鹤不说日?日?面圣吧,三?天至少能见两回?,可天元帝愣是一点口?风都没透。
不光他觉得奇怪,掌院马平也暗示过,甚至金晖那厮私下也旁敲侧击问?过,话里话外都透着“你那首辅师公是不是给?你留了好?货”的意思。
“连掌院大人都这么想,那就有几分意思了。”孔姿清想了想,“恐怕陛下是要委以重任。”
以秦放鹤的,根本不可能用学政啊知州知府之类的职位打发了,怕只怕是下一个隋青竹。
多事之秋(五)
会试放榜之后,秦放鹤等参与阅卷、监考的官员们开始轮休,但秦放鹤完全?没有休息,而是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