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节
“我先喊两声试试吧。”梁锦绣看看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小老太太,好像真的没别的办法,“你好,屋里的狼,能听到?我说话吗?”
梁锦绣的名声早在附近村庄传开了,不过很多人不知道她长啥样,此?刻明白过来,纷纷噤声,竖起耳朵听。
屋里传来声低低的咆哮:“滚开,不然我吃了你。”
这是梁锦绣第一次见识真正的野兽, 野猪虽然凶悍,本质却是杂食动物,很少主动招惹人类。
母狼声音沙哑, 阴冷,仿佛随时会扑上来。
梁锦绣如果一个人, 估计大概率拔腿跑, 她真的感觉到了害怕, 原来老人说的狼吃小孩真的不是吓人的,绝对不能让它跑出去祸害村民。
梁锦绣沉下脸,不再客气:“吃我?先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现在外面几十?人, 我劝你乖乖出来,别逼我们动手, 老太太护不住你的。”
小老太太听清一半,疑惑看看周围:“谁要?吃人, 又?闹饥/荒了吗?”
“您又?犯糊涂了, 没人吃人,是您藏屋里的那头狼说要?吃人。”小老太太儿子哭笑不得,凑近她耳朵大喊,“娘啊,给您介绍下,这是隔壁村梁木林的女?儿, 能听懂动物说话?。”
小老太太被?吓住了, 记忆不知?道跳到哪一年, 她满脸惊恐:“啥, 小木林有女?儿了,我记得他属老虎, 今年才十?四吧,怎么有的孩子呀。”
众人几乎都?被?小老太太唬住,以为她犯了糊涂。
一个?估计七十?多?的老太太颤巍巍走出来,冷笑一声:“老姐姐,事关孩子们的安全,你要?再装糊涂,以后我和你划清界限,出去玩不带你了。”
小老太太瘪瘪嘴,又?想到新办法,卖惨,可怜兮兮抹眼?泪:“大爷大娘兄弟姐妹,官差大老爷,我求求你们,不要?带走我的狗狗,我一把年纪没几天活头了,让它陪着我吧,我保证,它真的不会伤人。”
小老太太儿子柔声哄:“娘,您喜欢狗,我今儿就给您买,您说吧,想要?几只?”
“我只要?它。”小老太太摇摇头,浑浊老眼?看向周围,她明白大概挡不住了,转身轻轻呼唤,“出来吧,放心,有我在,谁敢伤害你,先要?我这条老命。”
所有人吓的同时后退几步,包括林业局工作人员,为首的握紧套杆,如临大敌。
老屋只有扇小小的窗户,光线阴暗,像怪兽电影里的恐怖画面般,一只野狼出现的无声无息。
它比狗要?小,一身乱糟糟的棕色毛发,四条腿细长,尾巴耷拉着,面对几十?人,它似乎并?没多?少恐惧,目光凶狠,前身慢慢趴下,露出锋利的牙齿低低咆哮。
那是个?准备发起攻击姿势。
然后,脑袋挨了一巴掌。
小老太太气呼呼道:“长本事了,不许凶,给我老老实实趴着。”
母狼像是能听懂,乖乖趴在它脚下。
林业局工作人员看呆了。
都?说狗的祖先是狼,但两者除了长得像,性格天上地下。再凶的狗都?能驯服,而狼,就像白眼?狼这个?词似的,哪怕从小养大,也养不熟,最多?不咬你。
按照他们了解到的信息,老太太和这只狼最多?认识了十?多?天,怎么那么听话??
“没错,它是一头狼。”小老太太眼?里有了泪,这次不是装的,“但绝对不会伤人的,我保证,白天晚上看着它行吗?”
小老太太儿子同样目瞪口呆:“娘,它为什么那么听话??”
“原来你知?道什么叫听话?啊,吃里扒外的东西,跟着一群外人对付你老娘。”老太太狠狠抹干净眼?泪,不解气狠狠瞪了眼?儿子,转过头活像变脸般满脸慈祥,她轻轻抚摸母狼的脑袋,低声道,“因为,我养过它。”
她并?未完全糊弄人。
十?多?年前,她在山里的灌木丛中发现只小狗崽,呜呜叫的可可怜了,她带回家,养了一个?多?月才发现,那里是狗呀,分明是狼。
虽然舍不得,但生在山里,早些年亲眼?见过狼吃小孩,乡亲们知?道肯定害怕。
她把小狼崽放回当初见到它的地方。
小狼崽呜咽不止。
万物皆有灵,它应该把她当妈妈了吧。
小狼崽不明白为什么不要?它了,远远跟着,她一次次赶,赶了不知?道多?少次才赶走。
老太太儿子表情宛如梦游:“原来它是阿黄?”
他印象非常深刻。
那时候他还没退休,回家见多?了条小黄狗,这只小黄狗非常的凶,除了母亲谁都?不让摸,整天龇牙咧嘴的。
他忙的很,也没多?想,乡下养条狗太正常了,等到想起时才发现,小黄狗没了。
老太太目光温柔:“是啊,没想到,它一直记得我。”
她都?快忘了。
一辈子那么多?事,临到老,记住的不多?。
那天嘴馋了,想吃野菜包子,挎着篮子去后山,挖着挖着总觉得有什么东西盯着她,回过身,却什么都?没有。
直到要?走时,灌木丛忽然钻出一只狼!
不像现在的年轻人,她认识狼的,顿时吓的浑身冒凉气,完蛋了,老了老了,这是要?葬身狼腹?
十?里八村没这个?死法的。
换做年轻时或许还有反抗的力气,但现在,老的走路都?困难。
她绝望闭上眼?,等着喉咙被?咬破的那一刻,过了好久,脚腕被?什么蹭了下。
狼没吃它,发现她睁开?眼?,打了个?滚,肚皮朝上,像只求主人摸摸的小奶狗。
遥远的记忆忽然袭来,她目光痴痴上下打量:“小黄?”
听到自己?的名字,母狼明白认出它来了,高兴的跳起来,扑在她怀里,像远嫁的女?儿呜呜哭泣。
老太太当场哭的老泪纵横。
众人听的惊呆了。
“原来是这样。”护林员感觉如果让研究狼的专家知?道肯定很激动,温声道,“奶奶,您放心吧,我们肯定会好好照顾它的,您啥时候想了,我们啥时候派车来接您。”
再温顺也是狼,有野性的狼,它认老太太当主人,但村民不是。
它吃肉。
没有什么比百姓的人身安全更?重要?。
老太太并?未完全糊涂,也不是完全清醒,她记忆的确混乱,一会哭着担心有人要?剥了狼皮做褥子,一会又?舍不得。
前者当然不可能,狼现在可是国家保护动物。
后者,老人儿子最了解。
老人念旧,死活不肯离开?老家,她快八十?了,该放下的都?放下了,谁曾想忽然来了这么个?牵挂。
老人儿子眼?眶发热:“要?不,让它留下吧,我退休了,从现在开?始我不回城里了,待在老家,天天盯着它,保证不会伤害大家伙,行不?”
得,他胳膊肘往里拐了,又?多?了个?挡路的。
人说不通,只能说狼。
“对不起,我不知?道你们有这样的故事,刚才我说话?太冲了。”梁锦绣真的感动,一个?多?月的相处,它却记了十?多?年,在老人生命的最后,它回来了。
而母狼所谓的威胁,应该只是保护自己?的本能。
再感动,留下不可能的。
梁锦绣从动物保护法说起,让野狼明白,不是以前的时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