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7页
赵睦放慢原本步伐,说话声音放低时,音色听起来偏向轻柔:“当真。”
“那哥哥要不要先考虑考虑我呀?”吴子裳像推荐什么好物品般用顽笑腔调推荐自己,逐字逐句又分明说得认真:“我与哥哥天下第一好,不考虑给个优惠先得的机会?”
“……”赵睦差点被逗笑,飞快回头瞥过来一眼,伸手拽吴子裳与自己并肩同行,道:“跟谁学的没羞没臊,话能这么说吗?”
吴子裳顺手拉住赵睦衣袖,一副小人儿精模样:“丢脸总比丢了哥哥强,要不要优先考虑嘛,我这么好,你真忍心便宜别人?”
“少来这套啊,吴子裳,”赵睦抿起嘴角笑,梨窝清秀,“说吧,又闯什么祸?”
倘非闯祸,这臭丫头怎么可能来拍自己马屁,哼。
“就是吧——”吴子裳拖长调子偷觑她哥脸色,放慢语速道:“昨个出门逛夜市,同个男的吵了一架,他说,他说要是再遇见我,他就要我走不出汴都。”
“呦嘿,”赵睦抬手捏住吴子裳后脖颈:“果然英武如吾妹,不知这回触怒的哪路神仙?”
被赵睦捏住后脖颈,吴子裳耸起肩,灰溜溜像个鸡崽子,“宋伯爵府上,宋云曳。”
“你真是我小祖宗……”赵睦嘀咕一声,脑子里飞快搜寻宋伯爵府是哪路神仙,语调平缓道:“说说吧,怎么个过程,”
捏着某人后脖颈的手同时稍微用力,警告道:“客观描述,不准添油加醋,更不准故意卖惨。”
“是是是,知道的。”吴子裳被捏得缩脖,拍赵睦手示意松开,乖乖把昨夜事情经过仔细描述。
事情是这样的。
昨个日落后,吴子裳和王静女去逛夜市,马车按要求得停在规定地点,违者重金罚款,但汴都寸土寸金,车辆停放地面积并不大,偏有辆车斜占一个车位和半条过车道,吴子裳马车堵得过不去。
管理停车的役夫过来把挡路的宋伯爵府马车挪正,被不知从何处赶回来的宋伯爵府车夫看见,不由分说逮着役夫一顿马鞭子抽,吴子裳看不惯他人欺负人,开口帮役夫解了个围,此事勉强算是解决。
孰料吴王二人逛罢夜市回来,要离开,去停车地驾车时又遇见宋伯爵府的马车,遇见宋伯爵府上大公子宋云曳在殴打方才那位可怜见的役夫。
东西二市分别在东西二城,秩序维护等级自高出南北市,殴打已然招至街道司衙差,众人见打人者是伯爵府上公子,无敢出头阻拦者,役夫被打得蜷缩在地,无了动静。
吴子裳本不乐意管闲事,实在是那役夫快要被打死,遂借口宋府马车挡住她马车离开,出手阻拦宋云曳殴打。
谁知道这位伯爵府大公子是这样横的品性,扬言打死个役夫也没事,王法降不到他头上。
他说汴都王法他宋家说了算,连大理寺里那帮脑满肠肥的废柴官员,到他们宋家面前都得乖乖叫爷爷,知道吴子裳家世后,这位狂妄公子尤其点出,赵长源在他叔父面前如何点头哈腰像条哈巴狗。
激怒内里稳定的吴子裳并不容易,而激怒吴子裳也极其简单,宋云曳公子成功掌握诀窍——侮辱轻蔑赵长源,被吴子裳劈里啪啦破口大骂。
你想想赵睦那张嘴厉害起来时有多不饶人,便能知道她带大的吴子裳骂起人来有多犀利,吵架过程不复赘叙,总之宋大公子被骂得狗血淋头,被彻底激怒,随手捡起个什么东西就要衝过来打吴子裳。
直面比自己高出一头且人高马大张牙舞爪的男子,吴子裳不是不会怂,被吓坏,即便王静女主动挡在她身前,其他差役也急忙上前阻拦,她还是吓得腿软。
宋云曳被他家下人死命拦着,声嘶力竭朝对面放狠话,包括那句“要是再让我见到你,信不信爷爷让你走不出汴都”的威胁。
回去后,吴子裳越想越怕,没办法,谁让她怂呢,即便王静女说她来想办法解决后续问题,吴子裳心里还是没底,还是怕,怎么办,只能来找赵睦。
遇见超出自己能力的事时,最能让阿裳安心的办法,只有来找赵睦。
絮絮叨叨把事情经过说完,“兄妹”二人已来到间可以避暑的僻静屋里。
因今日要待客,上官夫人早早命人收拾过荷花园里所有屋舍,应是每间能用的屋里都备有饮用茶水、洗漱用水以及冰鉴,赵睦松松衣领指门后脸盆:“洗把脸吧。”
阿裳自幼易出汗,荷花园门口到这里距离不算远,她已顶了满头汗。
“怎么办嘛,那个宋云曳会不会报復我?据他说他叔父是中书舍人,阁老哎,承上启下的大人物。”吴子裳拽下盆架上巾子打湿洗脸,而后被拨开,是赵睦起身过来,用她洗过脸的水和用过的巾布继续洗手擦脸。
今个大暑,尤其热,走这段路都热到浑身往外腾暑汗气。
赵睦拧干巾布擦脸和脖,沉吟道:“六部诸司文案均送中台,由左右二丞勾检,再呈仆射阅,方下有司,西台中书同理,若说中书舍人承上启下,也不算错。”
“唔。”吴子裳瘪嘴,“宋云曳他叔父的确很厉害,可我叔父是中台相哎,能压他一头不?”
赵睦涮干净巾布,搭回盆架子上,转身去桌前时,食指顺便戳了下吴子裳脑门,语焉不详道:“若是比背景,他们谁能出你之右,傻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