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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说现在陈家只能靠你了,你不能退却,也不能倒下。
那时候陈其昭不明白这句话的意思,也隻当对方只是在葬礼上客气同情,他对沈家的记忆不深,哪怕沈伯父表现出了善意,后来的他还是更偏向于一直交好的林家,更是在沈家伸出援手的时候被林士忠蛊惑,拒绝了一个愿意提供真正帮助的长辈。
可即便如此,沈家最后还是在他最需要帮助的时候雪中送炭。
沈父关心晚辈,与陈其昭交谈几句后余光瞥了眼沈于淮,道:“你是来找小淮的吧?”
陈其昭:“刚好看见淮哥在这边,过来打招呼。”
“那伯父就不打扰你们年轻人聊天了。”沈父拍了拍陈其昭的肩膀,目光遥遥与远处陈建鸿对视一眼,笑了笑:“我与你爸也很久没见,过去跟他说说话。”
沈父一走,就只剩下沈于淮跟陈其昭。
沈于淮扫了眼陈其昭杯中的橙汁,礼貌夸讚道:“刚刚注意到你,这一身很适合你。”
陈其昭微顿:“淮哥也是,我第一次见你穿西装。”
沈于淮的身材挺拔,穿黑色西装搭配眼镜的时候给人的观感完全不一样。
“还没恭喜你。”沈于淮将手中的酒杯与陈其昭碰杯,“恭喜,如愿以偿。”
陈其昭稍顿片刻,才意识到沈于淮在恭喜什么。
他说了声谢谢,脑中已经开始快速思索有没有突兀的表现,所幸今天跟着张雅芝见人的时候稍有收敛,最多就在林士忠面前演了一回。
现场人那么多,沈于淮未必能注意到他,应该也没太糟糕。
顶多拍卖的时候嚣张了点……?但也还好。
“很喜欢翡翠?”沈于淮不经意地问了句。
陈其昭道:“没有,给我妈拍的。”
两人站在窗边位置,远离热闹的人群,陈其昭抿了口橙汁,有点心不在焉地思索着下一个话题。他刚准备开口,忽然见到沈于淮朝他伸手而来,稍稍揽了他的肩膀,将他往前带了两步。
一位路过的女士不小心崴了脚,手中的香槟泼到陈其昭的脚边。
刚刚要是没沈于淮拉一手,这香槟泼到的就是陈其昭。
“非常抱歉。”女士说。
陈其昭说了句没事,对方很快就走了,似乎去洗手间整理仪容。
这一打岔,陈其昭离沈于淮又近了几分,闻到沈于淮身上味道。
——还是熟悉薄荷香。
因为经常出入实验室解除各种各样的化学药剂,沈于淮的身上最多的就是消毒水的味道,其次就是这种薄荷香,或许应该说是一种薄荷去味剂,有时候用来掩盖身上突兀的药剂味道。
他感觉到了平静。
上辈子,最开始可以说是没有朋友。
平日玩得好的富二代好友们避如蛇蝎,学校里同学半月没见就变得疏远,用金钱堆砌起来的关系脆弱不堪,在陈家最艰难的时间里他身边几乎没有人,那时候身边没诉苦的对象,就连关系算好一点的颜凯麟也因为惹事被赶回国外断了联系,最黑暗的那段时间里每天承受着来自集团股东的轰炸,来自压抑吵架的家庭,来自四面八方的唾骂,来自永无止境的废物言论的压力。
那时候他尚且还保留着最后一丝的天真,直至被推到门前。
迎接媒体的灯光,迎来一生最黑暗的那一天,从此他的人生不受控制,直到遇见沈于淮。
在他即将被黑暗吞没的时候,沈于淮朝他伸出了手,潮水般的情绪找到了一个突破口。
所以他很爱跟沈于淮聊天,哪怕只是说一两句没有意义的话,对方也不会在意他的胡言乱语,而是认真回復他每一个无厘头的留言。
陈其昭以前不觉得自己偏爱薄荷味道,甚至早年感受不到薄荷带来的清新,偶尔会觉得这种味道过度刺鼻,完全谈不上喜欢。这种感觉直至沈于淮死后,他才微妙地察觉到一点变化,把自己的沐浴露换成了薄荷香,妄图尝试用一种味道去麻痹自己,寻求片刻的宁静。
突然间,陈其昭的脑中浮现出各种各样的画面,诡异的阴冷似乎从脚底爬升。
不对……不对劲,他脑子里闪过刚刚酒桌上的某个画面,一直回避目光的侍者。
沈于淮余光瞥见那位女士走远,收回目光的时候正巧见到不远处偷摸摸一直在看这边的颜凯麟等人,他刚想提醒陈其昭那边似乎有人在等他,却注意到站在面前的陈其昭低着头,耳侧的皮肤带着一种诡异的红。
喝酒喝多了?
沈于淮微微皱眉,问了一声:“不舒服吗?”
陈其昭却突然抓住了他的手腕,他眨了眨眼,低头看着地面的花纹地砖,宛如层层迭开的万花筒,刹那间仿佛见到一张张大开的獠牙,耳边充斥着毫无遮拦的谩骂,闻到了腐烂恶心的臭鸡蛋味。
沈于淮注意到了异样,神色瞬间一变,他沉声道:“陈其昭,你能听见我说话吗?”
陈其昭眼前层层迭开的幻想刺激着他的大脑,某些场景过度真实地与上辈子重迭起来。
他竭力地保持着冷静,忽视着耳鸣声,向沈于淮说出自己的诉求:“帮我找个安静的地方,我喝错东西了。”
沈于淮扶住陈其昭的手腕, 让人能靠着他站住,“还能走吗?我带你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