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节
“这些我都知道的……师兄你倒也没必要再额外和我多说这一遍。”
“那倒不至于。”沈宁定定地看着眼前的人,在逐渐排除了对方身上的不确定性后,他自此也跟着开始有了自己的行动,“我只是想问,阙星澜,你难道是真的打算什么都不做,就直接去死逃避一切么?”
“祂明明知道你可能不会喜欢,却又不过问你的想法,只自以为是地觉得你会愿意接受,然后便想当然地随意把自己的想法都统统强加到你身上。”
沈宁语气越发轻柔:“阙星澜,我若是你,就算是死,我也要闹得三界不宁,让所有把我拉入局中的人后悔终生。”
“而现在,唯一能实施报复的机会就摆在你眼前。”
那蛊惑的意味直白不加以掩饰,就是现在脑子不大清醒的阙星澜都能领会此时沈宁话里的意思。
沈宁从根本上就和他不是一路的人。
他只想着逃避命运,但沈宁时至今日也不知道想了多久的“报复天道”。
阙星澜想以过来人的身份嘲笑沈宁的痴心妄想。
这怎么能算是唯一机会呢,他怎么可能有机会呢?
就是他在经历了一切后,唯一能做都只剩下舍去自己。
沈宁一个普通的筑基期修士,一个注定会死的反派又能做什么呢?
沈宁没有像他那样被天批命后想死也死不了的长寿,没有哪怕滚落山崖、浑身浴血都能再站起来的机会,只需一次被特意安排的生死危机,所有天真的妄想便都会随着脆弱的生命一同逝去。
这样的人居然在和他谈未来……
可他偏偏却有些被说动了。
阙星澜又想起了当日戒律堂正殿上感受到的震撼。
如果是这样的沈宁……当真正的沈宁站在这,或许真的能带来不一样的改变也不一定呢。
万一失败了,最多不过是又一次失败的尝试,好像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这么想来,好像这几句话也确实变成了一个不容错过的好机会。
昏沉间,反正后悔也不会出现在现在,阙星澜暂时选择了坦白:“我确实想,师兄你有什么办法么?”
“目前还没想出来,”沈宁依旧是那副自信的样子,“不过你也只能选择相信我了吧。”
“所有选择相信我的人,最后都等到了奇迹,我觉得这次也不会例外。”
阙星澜定定地看向沈宁。
老实说他此时其实看不太清沈宁脸上的表情,但他也是真的从沈宁的话中感受到了值得信任的可靠。
不过也确实,此时唯一称得上是站在局外的也就只有沈宁了。
他唯一能选择信任的也只剩下沈宁了。
“……好,”阙星澜隔着昏沉视线中的雾霭直直望向沈宁的眼底,竭力让自己看起来正常地和眼前的恶人谈判,“不过你必须得答应我一个要求。”
沈宁眼见即将谈成,他在这种时候可不会吝啬:“你说。”
阙星澜喉头滚动,终于吐出了自己的请求:“师兄,如果最后真到了穷途末路的时候,我希望你能把最后的时间和气力都用到我身上。”
“就像我以前说的那样,拔剑对准我的心脏,然后不偏不倚地直接刺下来。”
沈宁笑了:“好。”
大抵因为沈宁本来就算不上是什么好人,于是连带着这个与阙星澜的第一个承诺间,都不可避免地夹杂着浓烈的、挥之不去的血腥气息。
恐怕世上也只有阙星澜能在这片血腥气里寻到安全感了。
阙星澜在头昏脑涨地间隙发散思维,有些恍惚地想,原来像他这样的废物,只要等的时间足够长,原来也是能等到属于自己的救世主的。
——即便那几乎算得上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
“师兄,我真的好难受啊。”阙星澜叹了口气,“其实我之前也是瞎说的。”
“当时她就死在我眼前,而我唯一能做的就只剩下站在那里看着她断气。”
“没人知道她的死讯,甚至之后所有人居然还都反过来安慰我……他们为什么都要来安慰我呢,他们为什么都会是那个反应呢……”
但凡他当时能等来一句责备,他也不至于如此清楚地意识到,哪怕提前预知了未来,他也仍被囚困在命运中,不得挣脱。
沈宁低头看了阙星澜一眼,对着自己这个暂时的合作伙伴勉强算是上了一份心。
……毕竟他现在还什么都没问出来,此时的阙星澜确实算得上是重要。
沈宁像是附和地应了一声,随手拍了拍阙星澜的头。
老实说,沈宁的力道甚至都没有刻意收敛,又或者说他以前压根就没有这方面的经验。
那一巴掌拍下去,阙星澜甚至都觉得自己这颗头,就像是个正在被不知轻重的瓜农检查着的地里的瓜,拍得他脑子里都跟着响起一串仿佛回音的轻响。
但在这个时候,他在痛苦中或许也只能感受到这样的力道了。
倒也还算是正合适。
次日清晨,长甘城城主一早就大着胆子赶了过来,想要从这些仙师口中问清楚昨晚究竟发生了什么事,那妖邪是否已经伏诛。
恰巧,柳思思也因为担心阙星澜的情况,早早焦急地等在了门口,正巧撞上了上门打探消息的长甘城城主。
看见对方焦急却仍克制着想要保持镇定的神色,清楚对方对城中百姓的关心,就算是再怎么心急,这会儿也只能耐着性子安慰眼前的凡人。
柳思思尽可能挑拣出好消息说明情况:“城主您大可放心,昨夜我们确实等到了妖邪,我们甚至还出手成功击伤了对方。”
“之后只要以对方的鲜血做引施术,必然能精准在城中寻到对方的踪影,将对方格杀在当场。”
长甘城城主有些高兴又有些担忧未来,赶忙继续追问道:“那仙师,你们究竟打算何时出发?毕竟那妖邪吸食活人精气,若是任凭那妖物在城中四处流窜,怕是又要伤及无辜。”
一想到这样的妖邪重伤后仍在城中四处流窜,这要是不小心晚上一点,恐怕又会有无辜的百姓遭殃,城中也因此而额外死上不少人,此时他说话的语气中都不可避免地带上了催促的意味。
柳思思歉意道:“抱歉,我那位阙师弟在昨晚不巧在与妖邪对战时遇到了点麻烦,算是受了点伤。我们恐怕还要再过一会儿,才能动身出发。”
长甘城城主闻言心里越发焦灼。
还要再等一会儿?要是不小心就因为这点空档让对方找到了逃脱的机会,要是城中百姓就因此而遇害,那他能上哪里说理去。
但现在柳思思都这么说了,眼见都有仙师因为和妖邪对战受了伤,他就是再怎么心急也不好在这种时候催促。
他只能顺着柳思思的意思继续往下关切询问:“那那位阙仙师现在情况如何?手上重不重?需不需要我们帮忙?”
……能不能帮上忙那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他必须得在这种时候表现出自己的关心,就算实际再怎么心急也必须得克制住情绪,首要的就是和这些仙师打好关系。
不然要是这些仙师看他态度不好,拿捏准了他们必须得求人帮忙,随便找借口把时间一拖再拖,最后倒霉的都是他们这些凡人。
在以前,他也不是没听说过什么因为凡人态度不好、仙师直接甩手不干的事……
实在可恶。
然而就是他这么配合地表现出关切,面前这位女仙师的脸色却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