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染
一夜过去,李酡颜苏醒后陷入愕然,他昨晚竟然跟县太爷同床共枕,还睡得格外香甜,连梦都没做。
从前在家,高床软被,奢华舒适,点完安神香还早早上床酝酿睡意,结果还是整夜难眠,或者睡两个时辰就醒了。
那这是怎么了?
“下床吃饭了。”屠云把筷子摆好,指着盆架上的洗脸水,“应该还是热的。”
李酡颜过去洗脸,然后坐下吃饭,白蒙蒙的脸没有一丝丝表情。
屠云看他默不作声吃饭,也没有主动开口。
米汤李酡颜一口气喝个干净,窝窝头却没碰。
“吃好了?”
李酡颜点头。
屠云找来绳子,李酡颜主动把双手背到后面,接着掌心里被塞了一个绳子头。
“如果有什么紧急事情,你就拽这个,绳子一下就开了。”
“你要干什么去?”
“我今日到寨子外面看看,逃跑也要看看地形才行吧。”屠云从后腰摸出一把匕首,贴着李酡颜的腿,滑进靴子里,“希望你不要用到这个。”
“你小心点,这里山形复杂,你别迷路。”
“放心。”
屠云把饭菜端走,然后一整天都没见人。
渐渐日落山头,李酡颜看到铺在窗户上的红光,不由忧心起来。
忽地,门被推开,李酡颜立即转眸看去,竟然是个女子。
这女子身披带帽绯色斗篷,肤白胜雪,珠圆玉润,两眼闪着纯洁无害的光芒,虽然论不上绝色,却像一朵娇生惯养的牡丹花。
“你就是李公子?”她生涩地问,眼神羞怯。
“小姐是?”
她兴奋介绍自己,“我是大当家的妹妹,叫孙宝鸢,还有叁天,我们就要大婚了。”
李酡颜愁眉叹息,看来是真的。
孙宝鸢凑到他面前,眼睛愣愣发直,“你可真好看,比寨子里的所有人都好看。”
李酡颜不答。
孙宝鸢不知害羞,目不转睛,捋着胸前一缕长发,对他来回审视。
“哥哥说,你除了腿脚不好之外,哪哪儿都好,模样俊,会挣钱,将来跟你成了亲,我一定吃不了苦。如果你敢有外心,他就把你另外一条腿也打断。”
这么恶毒的话,她却说的清新脱俗,好像此事稀松平常,是情理之中。
李酡颜干脆亮明态度,“孙小姐,我不会娶你的。”
“为什么?”
“你们要钱我可以给,但婚姻大事,讲究两情相悦,否则成了亲你也不会得到幸福。如果你哥哥真心为你好,应该为你找一个喜欢你、爱护你的男子成亲。”
“可是我哥哥想让我下山。他说当土匪不是一辈子的事,而且我一个女子,也不适合当土匪。”
“那他放下屠刀,改邪归正便是。”
“一日是匪,终身是匪,我哥说只希望我能嫁给好人家,一辈子吃喝不愁。”
孙宝鸢蹲下,笑容昳丽生辉,“我哥哥看中了你,现在我也看中你了。人家说相由心生,你长得这么俊,肯定心地也善良。我们成了亲,我给你个孩子。”
她天真无邪,李酡颜倍感无力,就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讲道理也没用。
“小姐……就没有喜欢的人?”
孙宝鸢如葱的手指缠住黑发,“我不知道是不是喜欢阿峰,但哥哥不许我跟他来往,哥哥说,阿峰是匪,配不上我。”
“阿峰是寨子里的人?”
想到阿峰,孙宝鸢神采奕奕,“嗯,我跟他从小一起长大,他每次下山都会给我带城里好玩的东西,对我比哥哥还好,跟他在一起我最高兴。”
——“有次我出寨子结果扭伤了脚,他出来找我结果遇上几头狼。为了护住我,他的手臂都被狼咬烂了,撑着最后一口气,把我送到寨子里。”
李酡颜笑了笑,“能为一个人不顾自己的性命,不是喜欢又是什么?”
“你说阿峰喜欢我?”
李酡颜点点头。
不谙世事的孙宝鸢憨笑,然后像个鸟儿飞出去门外,“那我去问问他。”
见姑娘终于走了,在屋顶蹲了有一会的里屠云翻身下去,大摇大摆走进房中。
“看不出来公子还会授业解惑,指点迷津啊。”
李酡颜看屠云脏兮兮的一身泥泞,压眉,“你怎么搞成这个样子?”
“哦,不小心踩到陷阱里去了。”
“为了保护寨子里的人,设陷阱也正常,县太爷没想到吗?”
“如果没想到你觉得还能看到我吗?”屠云把脏脏的羊皮袄脱掉,换上臂弯里的另一件,嘟囔道:“不过没想到会有这么多,叁五步就一个陷阱,不知道的还以为寨子里有宝藏呢,防备这么严实。”
“可能是因为孙小姐吧。”
“就刚才那个?”
“嗯,他是大当家的妹妹。”
屠云把裤子脱掉,打开床头的衣箱,随便抽出一条又长又肥的补丁裤穿上,“看着如花似玉,以后你们俩的孩子,肯定逆天。女的倾国倾城,男的貌比潘安。”
“她有可能没下过山。”
“啊?”屠云把长出的裤腿往上一挽,坐到他对面,“你怎么知道的?”
李酡颜拽开绳子头,释放双手,“她掌肉细嫩,应该不会功夫。言语耿直,且不加以修饰,眼睛纯真无邪,又冒着一股憨气,肯定在寨子里备受宠爱,没有经历过人间险恶,也不分善恶对错。”
屠云将这番话消化了一会,“那为什么要嫁给你?”
“他哥哥不想让她当山匪,所以找了我这条出路。”
“哦明白了。”屠云倒杯茶,咕嘟咕嘟喝下去,“合着抓你是蓄谋已久,并非是因为走了石碑坡,那就是跟我没关系。”
“你不用推这么干净,如果我不去石碑坡,他们应该不会这么快下手。”
屠云笑笑,托腮问他,“想听一句实话。这如花似玉的孙小姐,你真的不娶?”
“君子不夺人所好。”李酡颜从容喝茶,柔润的眼眸沁着丝丝清冷,“她心有所属,不过自己不知道而已。”
“那公子呢?”
李酡颜眼皮微掀,“我不是有县太爷了么。”
屠云低笑,“既然如此,那我就开始搞破坏了,公子别怪我坏了你的良缘。”
“随你,不过也”
“别过分是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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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屠云摘了脸上碍事的黑布,就地摸了一把灰涂在脸上,端着一壶热茶,敲响孙宝鸢的房门。
“谁?”
“小姐,我是给您送茶的。”
“进来吧。”
屠云推门而入,孙宝鸢坐在房中,两眼发红,眼角还残挂着泪痕。
“小姐这怎么了?”屠云故作关心。
孙宝鸢抽噎抬头,“你是谁?”
“哦,小人原本是烧锅子的,这两天刚调出来,您看着眼生也正常。”
孙宝鸢悲伤在心,也没空追问,“阿峰说他不喜欢我。”
“您都要成亲了,他当然不敢说喜欢你,除非是活腻了。”
“为什么?”
屠云蹲在她腿边,小手轻轻捶起大腿,“小姐你想想,你马上都要给其他男人当娘子了,那阿峰还有什么理由说喜欢您呢。”
“可可那是哥哥安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