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雪兆丰年11
大年初一早上醒来的时候,窗外挂着的冰柱在晨光下一闪一闪,仿佛缤纷的水晶。
谢萦睡眼惺忪地睁开眼,发现哥哥已经在桌边准备早饭了,倒是兰朔还靠在床边,手里正拿着电子阅读器,似乎在读着什么书。
见她醒来,兰朔一低头,问道:“醒了?”
晨光照着这张带笑的脸,更显鼻梁高挺,瞳仁幽深分明。
少女目光望去,只见他穿着件柔软的开司米毛衣,正很悠闲地靠坐在她身边,两人甚至还盖着同一条被子——谢萦揉了揉眼睛,想起其实三个人虽然睡在同一张床上,但是本来有三床羽绒被,这大概是她半夜抢过来的。
此情此景,明明什么都没做过,怎么居然有种温馨的事后清晨的错觉……
这话怎么答都觉得不对劲,谢萦赶紧爬起来,正准备另找个话题,却发现他手里的阅读器上居然是本繁体竖排的书。
看着像是古籍,也不知道一个华裔是怎么看懂的。谢萦指了指屏幕,问道:“这是什么?”
“《酌中志》。”兰朔调到封面页给她看,“是一个晚明的宦官写的书,他从万历皇帝开始侍奉三朝,在书里记录了很多皇宫里的生活日常,比如宫中规则和饮食服饰什么的,算是本起居注。”
“你怎么在看这种东西?!”谢萦心道平时也没发现,他还是个历史爱好者?
“我只是在看里面的《饮食好尚纪略》。”兰朔道,“昨天你哥哥做的年夜饭很好吃,而且烹饪的方法还挺特别的,我对做法很感兴趣,就上网查了查,发现似乎在这本书里有比较类似的记载。”
谢萦惊了,只见他指着屏幕上的一列繁体字,异常流畅地念道:“‘先帝最喜用炙蛤蜊、炒鲜虾、田鸡腿,又海参、鳆鱼、肥鸡、猪蹄筋共烩一处,恒喜用焉。’……哦,你哥哥昨天那道烩菜就是这么做的。原来是皇家珍馐啊,怪不得这么好吃。”
谢萦一时对他这种追根究底的精神佩服得五体投地,不由得一巴掌按在了他的屏幕上。
“兰老板,我们要是早认识两年,我会希望你替我去考高考语文的,”少女真心实意地拍了拍他的肩膀,“行了别看了,来陪我玩!”
初一这一天的早餐,他们家一直有做吉盒点心的习惯。
谢怀月在五边形的盒子里摆上柿饼、荔枝、圆眼、栗子和熟枣,中间放着糯米细面裹着的奶皮卷,上面用可食用色素写着“百事大吉”,点心里包着一枚硬币,据说吃到的会有好运。
往日春节时只有兄妹两人,不知道哥哥是怎么做到的,每年咬到硬币的都是她。不过今年毕竟多了一个人,概率降低了些,谢萦举起筷子的时候很是有些担心,又觉得这种事要是刻意为之就不灵了。
少女念念有词地在几只点心里点来点去,并没注意谢怀月和兰朔的目光正不动声色地一对,于是裹着硬币的点心就这样极其顺利地到了她手里。
根据卫星地图来看,他们现在地处大兴安岭北部林区的腹地,半天的车程以外就有一片冰缘花岗石林,地貌很是奇特。
吃过早饭以后,三人便朝那个方向动身。以防今夜赶不回来,还在后备箱里放了睡袋和野外露营的各种装备。
再次踏上旅程,谢萦很惬意地哼着歌,可是才开出不久,车却突然减速停下。
少女朝车窗外看,惊讶道:“警察?”
前面不远处果然有几个穿着警察制服的人,骑着雪地摩托,正朝他们招着手。
大兴安岭北部的原始林区面积近百万公顷,整个无人区里,只有森林骑警队偶尔会来巡查,打击盗猎。林区里大部分地方都是没有路的,山路难走,警察夏天巡逻时一般骑马,冬天积雪太厚,而且路上结冰,便换了雪地摩托。
此时室外零下三十多度,整个森林里万籁俱寂,没有一丝人气,双方在深山老林里远远看见对方,彼此都吃了一惊。
骑警们的第一反应就是盗猎者,年轻的几个警察满脸警惕,已经伸手去摸配枪。班长额日木图年纪大些,经验更丰富,沉吟几秒叫住了其他几人,开着摩托上前去敲了敲越野的车窗,示意他们开门。“你好同志,请出示一下身份证。”
兰朔推门下车,拿着一沓红本蓝本递了过去,“同志,我们是来自驾游的,这是我们的证件。”
中蒙边境也有俄罗斯族,他这张混血脸并没引起太多注意,只是这辆车实在是叫人很难不起疑。
这个季节,跑到无人区里来自驾游?
班长额日木图狐疑地低头检视证件,两张身份证,一本意大利护照,他甚至递过来一本阿尔山林业局开具的进山证。额日木图举着进山证看了又看,确认那公章不像有假,还是谨慎道:“同志,我们需要进行一下车检,请理解。”
谢萦坐在后排听着,一时间顿时浑身都麻了,心道还好冷焰火昨天已经全都放完了,不然这下真的会变成法外狂徒……等等?!
少女心里突地一跳,心道兰朔平时随手往外拿的违禁品也不止烟花爆竹这一种。她从来不参与收拾行李,真不知道他们现在车上到底有什么东西,万一这样被抓个正着,岂不是麻烦大了,也不知道兰老板摆不摆得平?
谢萦顿时有些心里打鼓地趴在窗边,只见兰朔正笑得一脸纯良,表情阳光得随时能登上中外友好宣传画,一边主动给骑警们拉开了后备箱,一边悄悄朝她眨了眨眼,比了个“ok”的手势。
额日木图领着几个队员,仔细检查了他们堆在后排的物资,确认他们没有携带猎枪或者其他工具之后,又问道:“带防火装置了吗?”
兰朔笑容满面地指了指角落里的灭火器和防火帽。
从执法检查的角度来看,这辆车完全合格。最后让几名警察彻底放下怀疑的是车标,毕竟车上三个年轻人身上的行头看起来都不便宜,而且能开着100多万的越野车的人,应该不至于进山盗猎。
世界之大,有人就是喜欢大冬天往深山老林里钻也不是不可能,更何况这还是个老外,可能就是比较奇怪。
谢萦向窗外望去,只见骑警班长举手敬礼,看着是准备放他们经过的意思。可兰朔却主动和他说起了话,两人攀谈之间,队长又拿出了什么东西给他看。
好几分钟之后,骑警们朝反方向走了,兰朔才带着一身寒气重新上车。
少女忍不住道:“你你……你张口就来还真是脸不红心不跳啊!!”
即使戴着很厚的手套,他的指尖还是已经冰凉,兰朔摘了手套,用凉凉的手指去点她的鼻尖,笑吟吟道:“我没乱说啊!我们是合法进山的,而且车上现在就是没有违禁品。”
“真没有?”谢萦一点也不信,按兰老板平时和她出门时的那个架势,她觉得他可能恨不得在车里藏一只火箭筒。
“真没有,”谢怀月重新发动了越野车,微笑道:“我跟他说过不需要带,毕竟有哥哥在么。”
“好吧……”这个解释还是比较合理的,谢萦又道:“那后来你跟他们说什么呢?”
“我刚才也觉得有点奇怪,现在动物基本都在冬眠,盗猎者也不会在这个季节进山,骑警为什么会出动这么大的队伍来巡检,所以我问他们是来干什么的。”
“是怎么回事呀?”
兰朔言简意赅道:“有人失踪了。”
他递了张纸片给她,是刚才的骑警班长给他的东西。
那是张照片,上面是个女人,看着四五十岁年纪,穿一身工作服,长相略微有些苦相。
兰朔道:“前几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