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一做,哪怕是装装贤惠,好过被外头割肉啊!”
孙远舟走过一条阴森的巷子,尽头有两盏灯笼。
“太暗了。”他拉住她,脚下一道高高的门槛,她差点绊倒。
“这个餐厅是民俗风格,所以布置得就比较…呃!”
“没事,雕像。”
石狮子的眼睛镶着绿石头,幽幽地盯着她。
“吓死我了!”
“先生女士有预约吗?”前台和孙远舟一边高,模特身材,穿着旗袍,微笑。
“没有。”他回答。
“没有预约的话,大厅请,这边走。两位想听一听戏,还是安静些?我们有请电视台黄梅戏的老师做客。”
孙远舟看了她一眼,似乎真的在征求她的意见。
她立刻表示:“安静的,安静好。”
“那就东区请。”她掀起珠帘,恭敬地弯腰。旗袍开衩很高,露出大腿的龙纹身。
另一位的纹身在颈部,因为竹桌很矮,她不得不半跪着,把菜单递到孙远舟眼跟前。
烛火摇曳,蜡油滴到金盘上。
“两位是第一次来吗?”
“嗯。”就是尝尝鲜图一乐,谁会真的来第二次…除了谢坤那种。
“晚市有风、花、雪、月四种套餐,在基础上,您有忌口和特殊要求,主厨会过来与您交流。”
“我看看。”菜名文绉绉的,他不大懂,“雪霞琼…琼玉,这什么?”
小妹没有想到他会问得这样直白。带女伴来,都是要不拘小节、豪言阔气的。
“是…嗯,冬瓜羹,用白糖裹的豆子做点缀。”
“行。这个碧荷拱骊…”
“纸包鸡。”齐佳有做过充分调研,孙远舟面色认真,平淡地“哦”。
一堆四字词语麻烦得。他放下菜单:“就这个风,不放辣椒不放蒜。”
“好的先生,女士您呢?”
菜单上没有标价,她匆匆一指,好像指得越快,花的钱就越少。
“帘子给二位放下了,我就在那边的屏风后面,有任何需要可以按铃。”
孙远舟往后一靠,头放在后面的瓷枕上,硬得他头疼。
“这顿我请你吧,结项后发奖金了,而且…”她观察他皱眉的样子,他正在揉肩膀,不知道带到哪处,骨头响了一声。
“你没事吧。”
“没有,你继续说。”
“王总找我谈话来着,想把我调到主任办公室。”
“算是升了?”
她紧张地并拢腿:“嗯,给我分两三个人,也有可能更多。”
他没说话,她接着问:“她说让我考虑考虑…你觉得呢?”
孙远舟的态度她不清楚,但如果她爸还活着,大概是不见好的。
老齐开始对她其实抱有希望,甚至梦想她去s大,随着骨感的现实,泡沫碎了。他的女儿如此平庸。
于是他对她就只有两条,一个是,嫁个好男人,婚后踏踏实实相夫教子,不要搞滑头,第二是,在事业单位老实本分地干活,一辈子小职工干到死,千万莫想着做领导。
“你没有手段,也没那个脑子,人际很复杂,他们要害你、作践你,你好高骛远,傲得很,受不了的。”
齐佳不高兴。
“你不要不服气。你以为你能搞得过人家?那是别人让着你、不稀得理你。你听爸爸的劝。”他摇摇头,笑了。
她爸在重机涡轮里一瞬间就压死了,什么遗言也没留,所以这两条,就当是最后的交代。
孙远舟不置可否,他用湿巾擦手,准备吃饭,问:“你要调走的事,还有外人知道吗。”
“应该没有,这…这也不好问吧。”
“当然不能明问。”他等服务生上前菜,人离开后继续说,“你不用做什么,知道的人,自然会找过来的。”
“池月?”
“谁。”
“…没有。”
她再次陷入矛盾,被害妄想症涌上心头,她慌张地看了他一眼。
“你想干就放手干,没什么的,平常心。”
他早就过了尔虞我诈的阶段,说到底,一切的龃龉都来自于懒惰,无非你推我我推你而已,闹翻了天,最后还是回到手头的那笔烂账。
他头上只有一片云,就是付国明,其他的,能让则让,能躲则躲,不需要他费心。
“如果有人问你,你不要往高了说,也不要往低了说,客观的,只转述王总的原话,剩下的不必提了。”
齐佳的性格他太了解了。她劲劲的样,心里吐槽得占满屏幕,却要装着谦卑有序,是实打实的表里不一。这种人在孙远舟身边多如过江之鲫。
但是她又太稚嫩了,免不了装得过头,把握不住度,弄巧成拙,添油加醋得闹出笑话。
他不担心她别的,只有这点。
“她原话什么来着,我想想,哦,她说…我要是觉得自己能力够,就去办公室尝试,要是顾不过来家里,就算了,主任办也没那么清闲的。”
“…你不用给我转述。”
“…哦。”
“谁来问,你都这样说就行了。”
“那、王总会不会觉得我,多嘴多舌,好炫耀。”
“你什么也没说,只是当录音机而已。”他又问,“她不让你往外说?”
“那倒没有,她还讲,如果我心里摸不准,可以找现任主任办的池月问问。”
“不要去问她。”
“…哦。”
“你们这个王总…”他摇了摇头,“工作上你按她说的办就是,其他的,比如要你去咬谁,你不要咬,装死吧。”
“她还让我帮她拿快递。”
“你要按时拿。勤快地拿。”
“…”
孙远舟吃了一口绿林吐珠,满口的苦瓜味,他偏过头,用纸巾捂住嘴。
他剧烈咳嗽起来,服务员及时地跑过来,蹲下问先生怎么样。可怜的女孩慌了神,急忙把手帕捧在他脸侧,离孙远舟很近,胸脯都快贴上去,他用手臂格开,摆手:“不…”
他一把把人猛地推开,站起身,背对着餐桌继续干呕。
“女士,我…”
“没事,他吃不了这个味道。”她拍着孙远舟的后背,“我陪他去洗手间。”
孙远舟穷山沟出来的,忌口却不少,比如不吃苦瓜、香菜,这是她知道的,其他的她倒也没专门问过。
“你好点了吗…”
他撑在洗手台上漱口,直起身后,他仍旧难堪,甚至微怒:“她——”
他的脸有点红,嘴唇却是苍白的,齐佳不知怎的,下意识用手背给他擦了擦嘴边的水。
话音消失了。
她连忙把手放下来,心虚地放到裤缝旁,像在立正:“不是,我…”她敏捷地从镜子旁抽出纸,“给。”
她没敢直视他的脸,于是只能对着镜子。
镜子里,孙远舟在看向她,他的眼神很怪。但他时不时就会怪一下,她心脏都快跳出来了,她告诉自己这没什么。
———
借鉴《大明王朝1566》里杨金水的台词:“我头上只有一片云,这片云在宫里。”不是抄袭哈。
孙远舟对领导非常忠诚的。他本来不在现在的单位,是跟随付国明任职调动调过来的,所以成峻爸爸不认识他。搞得成峻一来,看见有人跟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