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5
那些刀劈斧斫般的字迹上有流光闪过, 流转间阴气勃发。显然, 在那养疫咒的下面,还藏有其他隐秘。
“待我一探究竟。”鱼泽芝气定神闲, 还站在祭台上,倏然抬手衝那流光奕奕的刻字拍去一掌。
掌风带着金光,足以威慑八方。
石台嘎吱作响,数道裂缝交错而现。草莽山似要崩塌,霎时间山摇地动,虫兽受惊, 齐齐朝山下奔出。
这石台一裂,底下的啼哭便愈发清晰, 果真是小孩儿的声音!
丘峦崩摧, 石台訇然碎成数块, 那轰隆声、簌簌声、咯吱声齐齐作响,震耳欲聋。
邬引玉站不稳身,连忙扶住身侧同样摇摇欲坠的树,她丝毫不担心鱼泽芝会受伤,只怕自己扶不住。
鱼泽芝左右无所倚,就那么孤零零站着,果然丝毫不受影响,好似在这天地间扎了根。
她看向邬引玉,本是想走过去的,却被製止了。
“我站得住,鱼老板顾别的去。”邬引玉抱着树挪也不挪,脸白生生,双眼还是笑盈盈,却好像疏远了些许。
鱼泽芝顿住,隻觉得那素来喜欢抛竿掷饵的人,好像要收线走人了。
只见石台洞开,里边竟有一具小儿棺材。棺材只有那么点大,也就成年人半臂长。
祭台破开,那些养疫鬼的咒文彻底泯灭,山也不再晃悠,顷刻间大地寂寂。
邬引玉慢腾腾站直身,好像还处在地动中,走起路有些许不稳。她走上前,主动攀住鱼泽芝的手臂,往里探头,看清了祭坑里的棺材。
“里面有灵?”她寻思着,有哭声,那必定有灵才是。
鱼泽芝朝搭在自己手臂上微蜷的手指瞥去,然后弯腰,往棺上一叩。
有一抹若有若无的灰烟,从棺材里逸了出来。不算至阴,但也并非活人生气。
怪事。
“站得住?”鱼泽芝扭头,意味深长。
邬引玉索性松开对方的手,松得干脆利落,朝其肩上轻推,张口便使唤道:“打开看看?”
这手说放就放,叫鱼泽芝猝不及防,她定定看了邬引玉数秒,然后才跃进坑里,作势要推开棺材。
邬引玉唇刚张开又紧紧闭上,本还想叮嘱鱼泽芝小心,但想想,是她多虑,这么厉害的人物,哪会轻易伤着。
到底,她隻凉幽幽地吐了一句:“鱼老板胆大,换作是我,哪敢这么往下跳。”
“腿不是伤着了?就算你有这胆,也轮不到你跳。”鱼泽芝淡声,“但我以为,你先前胆子也不小。”
“这不是病了么。”邬引玉恹恹地笑,“脑子钝了。”
鱼泽芝一把掀开棺盖,转而抬臂掩住口鼻,却见里面躺着的既不是活人,亦不是白骨,而是……一木头雕成的玩偶。
雕工高超,可谓是鬼斧神工,乍一看真以为是具孩儿尸,眼耳口鼻粗看俱是活生生的。
哭叫便是从这木人口中传出的,婴灵也正是附在了这木人上。
却见木人口里还堵着一物,它身上衣衫都已泛黄,嘴里那布绢竟还白花花的。
邬引没看懂那布绢的用意是什么,木人并非活物,这么堵可堵不住声音,诧异道:“这是什么。”
“柳木雕的。”鱼泽芝捧起木人细看,那木人在她手中,还真就是婴儿大小。
邬引玉顿时明白,说:“鱼老板听说过耳报神么?”
“樟柳雕人?”鱼泽芝摩挲其眼耳口鼻,仰头见邬引玉在上边一个劲探头,也不知脖子累不累。
她索性拿着木人从坑里出去,说:“听说过,取樟木雕人,赋灵作灵哥,换柳木便称作灵姐。”
“没错。”邬引玉走上前,径自掀起木人的裙,只见其腹挖空,里边藏了一卷纸。她取出那纸,小心翼翼展开,省得撕碎了。
纸上写的是“心肝脾肾肺”,还有婴灵的生辰八字,及木人雕成的年月日时。
字是用乳朱砂写的,至今仍是鲜红胜血。
“果然是樟柳神,说是‘神’,不过是一非人非鬼的可怜物。”邬引玉看完便把黄纸一卷,重新塞入木人腹中。
她极轻地哼了一声,说:“有些人会将生辰合适的小儿咒死,取其心肝脾肾肺,再用柳木雕人,使得炼出的魂得以被禁锢在木人身上,这样做成的木人能预知未来,有辟邪之用。”
“好阴毒。”鱼泽芝皱眉。
邬引玉颔首,目光无法从木人口中那白绢上挪开,那玩意时时刻刻都在勾着她的心。
她伸手拨了布绢一角说:“可我不明白,这是用来做什么的。”
鱼泽芝一抬手,竟就把布绢扯了出来,在展开时,她的手微微顿住。
塞在木头口中的白绢并不完整,倒是能看出上边画了半朵莲花。
旁人是往绢帛上刺绣,这却是用墨汁画的,但这墨非同一般,竟一点也不外洇。
取出绢帛后,木人竟就不哭了,木头做的眼珠子还转了两圈,似是活了过来。
那木人口中发出闷闷的呜咽声,转动的眼珠蓦地定住,就好像在看着鱼泽芝。
木人尖声道:“邬嫌罪大恶极,休想将我擒住!”
既然是樟柳神,邬引玉便料到这玩意会说话,可即使做足了准备,也还是被这尖锐叫声给闹得太阳穴突突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