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
邬引玉一看面前那寡淡的粥,愈发没有胃口,睨着边上的人说:“你怕是在折磨我。”
“真折磨就不是这样了。”鱼泽芝打了一杓粥,递到她唇边。
邬引玉直勾勾盯着身侧的人,用舌尖试了温,才把粥含进嘴里,咽下道:“服务周到,这待遇……我是头一个么。”
“别人求不来。”鱼泽芝又打了一杓粥,说:“夜里实在难受,拿着那块玉睡吧。”
“嗯?”邬引玉别有用心地把杓沿舐干净了。
“有安神之用。”鱼泽芝面不改色道。
红玉到手已有一段时间,邬引玉从不知道,那玩意竟还有如此妙用。
只有鱼素菡一人海吃海喝,这丫头看起来瘦瘦小小一个,肚子却比邬引玉和鱼泽芝还能塞,吃完甚至还拉起鱼泽芝的袖子,一副意犹未尽的模样。
鱼泽芝会意,“有你的布丁,一会儿会上。”
鱼素菡这才满意地松了手。
既然是要下地,当夜邬引玉必不可能早早就睡下。正巧她也睡不着,便倚在床头一瞬不瞬地盯着已干净如初的墙。
时间还差上一些,她干脆看了会新闻,得知牙樯滩那边灾害连发,失踪和死亡人数持续上升。
她正看得眉头紧皱,忽然听见一声呼喊,可不就是从转经筒里传出来的么。
那隻转经筒就搁在昏暗台灯下,上面的漆和宝石俱是黑蒙蒙的,乍一看和墨迹无差。
邬引玉立刻爬起身,想去敲鱼泽芝的房门,才刚穿上鞋,那喊叫声竟又没了。
她隻好恹恹地坐回去,拿起手机看起新闻下的评论,看见有人说,牙樯滩那地方本就不吉利,常有人撞鬼。
这和祖辈的叮嘱有些像,也是说阴气重,阴魂多。
思索过后,邬引玉还是和那人私聊了一阵。
-千真万确,我家祖上就住那,虽然我一次也没回过那边,不过听说那边有座草莽山,和牙樯滩挨得很近,进过山的人无一例外都会发疯。
邬引玉倒觉得这像是编造出来的怪谈,哧地一笑,紧绷的肩颈随之松开。
过了一阵,那人又说。
-听说以前发生过更离奇的事,有一批村民进山,回来的全都病死了,村里老人说,山里面有不干净的东西。
-我看这次的灾害,多半和草莽山脱不了关系,晦气!
邬引玉半信半疑,却还是道了声谢,再看时间,离十二点已经差不多了。
有了鬼牒,便不用辛苦施术,轻轻松松就能到两际海。
过独木,见冥塔,冥塔上的灵灯万年不灭,铃铎叮铃作响,似有安魂之意。
守塔的阴差在见到邬引玉的鬼牒后,便打开大门容她进入。
上去后,邬引玉没见着判官,静等了一阵还是没等到,隻好回到了塔底。
塔下两名阴差俱在目不斜视地望着远处独木,没一个过桥的人能避过他们的双眼。
邬引玉刻意挡在左侧那阴差面前,她一挡,阴差便歪了身,就算姿态别扭,也要紧盯住海上的独木。
这阴差木愣愣的,只会歪身,不会斥责,比鱼家满屋子的纸扎还像假人。
邬引玉登时笑了,问道:“知道判官去哪了么。”
那阴差呆头呆脑地说:“让。”
另一位阴差眼珠子一转,似乎比左边的更灵动些,他使劲地瞪眼,好像要口出恶言,偏偏嘴巴紧闭着,一个字音也哼不出。
原来这俩阴差一个是傻子,一个是哑巴。
邬引玉便朝右边那位看去,发觉右边的嘴虽然紧闭着,却像在咀嚼着什么,左努右努个不停。她定睛一辨,才发现这阴差被施了禁言之术。
既然是在两际海,阴差嘴上的禁言术自然是判官施的。
阴差使劲儿努嘴,眼瞪得跟铜铃一样大,加上他那张脸白惨惨的,看着有点瘆人。
邬引玉哪是循规蹈矩的,当即从香囊里取了张符,用其将铜钱一包,挤到了这阴差舌下。
这样的小把戏无法根除判官的禁言术,只能让阴差暂时得以开口。
阴差应当是久不说话了,开口时一个字音也没咬准,叫人听得摸不着头脑。
邬引玉仔细分辨,终于把那稀稀拉拉的字音拚凑成了一句话。
阴差说:“大人去看磨了。”
邬引玉怀疑自己听错了,但那阴差又重复了一遍,依旧是这么一句话。
“什么磨。”邬引玉问。
阴差摇头,觉察到符箓上的念力正在衰弱,又惊恐地瞪直了眼,连忙说:“小的无意撞见,有人往两际海丢了东西,大人怕我往外说,遂施了禁言术,如今小的终于能开口了!”
邬引玉听得昏头打脑,追问:“丢了什么,什么人,何时?”
符箓果真要失效了,阴差心急如焚,咬字不清地说:“十二面骰,女子,长相胜似五门鱼家家主,二十三年前!”
“二十三”这数字就好像烙在了邬引玉的魂上,她浑身一震,还想追问的时候,阴差已说不出话,又一个劲瞪眼努嘴。
一样的术法若是再施一遍,定会留下明显痕迹,邬引玉冒不起这个险。
她神思恍惚地想,鱼泽芝果然来过两际海,又去了邬家托孤,难怪判官和宋有稚在见到鱼泽芝时,反应出奇一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