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征
琴了,正在和贺平楚说话。我凑近了,才听见他是在对贺平楚说,朝中有某某人结党营私。
我懂了,这是遇到事情,又想到找贺平楚摆平。就像贺平楚说的那样,朝廷把他当狗使,还要栓着他怕他咬人。为此他也没少挨那些所谓忠臣的骂,他们大多对他又怕又恨,觉得他血腥残暴,骂他是鹰犬走狗,将所有罪责推至他一人之身。
我现在回想那日贺平楚问我京城繁不繁华,当时我不懂,说繁华,现在想来,只觉得满目太平相,也有人当真。
我躲去了一边,自个靠着栏杆吹风,低下头伸手去划拉水面。水中有鲤鱼,我看着它们,有一条很大的鱼突然一甩尾巴,溅起一大片水花。我猛然缩手后撤,不然差点被它浇一身。等再去找那鱼,它已经溜了。
臭鱼,早晚把它抓起来拿去红烧!
这皇宫真不是个好地方,连鱼都坏。
好不容易等老皇帝说话说累了,他才挥挥手肯放贺平楚走。他自己也眯着眼,坐上了轿子,叫人把他抬回去。
贺平楚走到我面前,说我们回去吧。走出皇宫,我有点累了,叫贺平楚走慢点。没想到他回头看看我,蹲了下去,说:“我背你。”
等趴到了他背上,我才觉出些不好意思。我胳膊搂着他的脖子,双腿缠着他的腰,胸膛贴着他的后背,感受到自己的心脏一下下地跳动。
他扶着我的腿,稳稳地往贺府走,走得很轻松,像背上没我这个人一样。但他臂膀有力,我一点都不担心会摔下去,甚至连松开双手,胳膊在他身前晃啊晃也没事。
路上行人寂寥,习习凉风吹动他的发梢,拂过我的脸颊,有点痒。
我在他脖子上蹭了蹭,问他:“你能不能跟我讲讲太子妃?她和太子是怎么认识的?”
贺平楚没拒绝,说:“她本名贺棠,贺家被抄时,她才十三。我因恰逢外出得以免难,后被押解回京城接受审讯,逃过死罪;而抄家时她来不及出逃,被厨娘藏于后院水缸中,用浮萍遮挡。卫队屠完我全家后只忙着找银子,没将她寻出,她差点活活憋死,倒也终于是逃过一劫。
“此后她无依无靠,又懵懂天真,一个人走在街上,混迹于市井间做乞儿,不久就被拐去做了舞女,起名棠月。如此过了数年,我无意中与她相认,这才得知她还活着。贺家出事之后,世人皆以为贺家只剩我一人,我亦是如此。那么多年,我竟从未想过去确认贺家死者身份,害她平白在那风月地受了许多苦。”
他语气平平,我却听出难过,便安慰他说:“你家中遭难,心中悲痛,浸于苦楚,肯定是无暇他顾的。这不是你的错,莫要苛责自己。”
贺平楚点了点头,继续道:“她一直勤奋,苦练舞技,样貌又出众,我与她再度相认时,她在歌舞坊中已是小有名气。相认之后,我考虑良久,觉得我本就身份敏感,若把她身份昭告世人,只会为她招来祸端。且她已有自己的立足之地,已不会受什么欺辱,便继续维持她舞女身份,我只在暗中护她周全。
“至于与太子相识,则是缘于此后几年中她更是名声大噪,结识不少王公贵胄,也因此于一场为太子庆生的秋宴中被选进宫献舞。半月后,太子就请陛下给他们二人赐婚了。”
说到这里,他笑了一下,道:“坊间还有不少话本,将他们初见的画面写得绘声绘色,说太子捏着酒杯看了她很久,等一舞毕了,太子魂都没了——就好像他们亲眼进宫见到了一样。”
我问:“那这么说,是太子喜欢棠月姐姐?那棠月姐姐嫁给他,是不是自愿的?”
贺平楚过了片刻,才说:“当初听闻赐婚的事,我去找了阿棠。我对她说,若是她不愿,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一定让她得自由。但她摇头,说她愿意嫁。”
我有些不爽,说:“她也喜欢太子啊?为什么啊?虽然太子确实是不算丑吧,但他那个人太讨厌了,看上去就不是好人……当然了,我没有说棠月姐姐眼光不好的意思!”
贺平楚却摇了摇头,没再说什么了。过了片刻,我似乎听见他轻轻地说了一句:“生在贺家,于她而言,是大不幸。”
我连忙追问:“什么?”
他却生硬又刻意地转移话题,突然问道:“你方才叫她什么?姐姐?辈分乱了吧?”
我不服气:“那你说怎么叫?她是你妹妹,难道我也跟着叫妹妹?听起来怪怪的。”
贺平楚纠正我:“你要叫姑妹。”
我不解:“姑妹是什么意思?”
他把我往上托了托,故意卖关子,说:“你自己回去翻翻书吧,我平时叫你看书,你看了几页?”
他还教训起我来了:“做什么都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还有之前让你练字,你练了几天?”
我撇了撇嘴,狠狠地在他肩膀上捶了一下,不情不愿道:“两天。”
翌日,又有人下帖子到贺府,叫他去外边吃饭。
他本来准备吩咐厨房专做我喜欢吃的东西,但我想了想,回来之后还没去找过来福客栈,也不知道符喻回来没有,索性说去来福客栈吃一顿。
我和贺平楚一起出了门,行了一段路,在街尾分道扬镳。我拐去了客栈,拿着那枚玉佩在店小二眼前晃了晃,就畅通无阻地登上楼梯,找去了他们姐弟二人的房间。
我敲了敲大门,里头传出符念的声音:“谁?”
我说:“是我。”
哗啦一声,两扇大门自动朝里打开了。我跨了进去,看见符遇也在,他们二人正坐在桌前喝茶。
我很高兴,走过去坐下,说:“符遇姐姐,你回来啦!”
她点点头,道:“昨日方回。”
我又看向符念,问:“你知不知道我回来了?”
符念哼了一声,没什么好气地说:“早就听闻贺平楚班师回朝了。但这都多少天了,你都不来找我们。忙着干什么去了?夜夜笙歌啊?”
我为自己辩解:“前段时间事情太多了嘛……”
符遇说:“你别管他,他说话就这样。”
符念翻了个白眼,问我:“吃饭了没?我们正要点菜。”
我“嘿嘿”一笑:“还没,其实我过来,就是来蹭饭的啦!”
符念嗤笑一声,起身出去招呼小二了。符遇一手牵着袖子,一手缓缓斟茶,问我:“这段时日,内力维持得可还好?”
我点点头,说:“好,我现在已能控制一点点火了。”
她点点头,没再问什么了。我看着她,想起之前的事,不知道要不要说出来。可是不对她说的话,我又能找谁问呢?
我犹豫再三,还是说出了口:“姐姐,其实前段时间,我偶然知道了一件事……”
她抬头看向我,我觉得莫名紧张,心里愈发七上八下,也不知这些话说出来,会听到个什么结果,却也豁出去了:“我从前,可能是只九尾狐,但用了族中秘术,断九尾救一人,法力尽失。后来不知怎么又生出了第十尾,也就是现在这条……”
符遇一怔,我还是第一次见她露出这种表情。她直直地看着我:“第十尾?”
我忐忑地点点头。
她竟直接站了起来,开始在屋内踱步。我有些紧张地看着她,一时没明白她为何对“第十尾”有如此大的反应。不应该我说自己是九尾狐才更让人吃惊吗?
符遇背对着我站定了,蓦然转身,问:“你可知九尾狐生第十尾,意味着什么?”
我摇摇头。
她轻轻吐了口气,走回桌边,又重新坐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