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前因:厌世
自己也受了重伤,被废了右胳膊,奄奄一息地躺在死人堆里等死。
命运本该到此为止。
“喂!”
“你还活着吗?”
一声清脆嘹亮的问话从几步远外传来。
如果早知道他跟她的缘分深重成孽,谢思临此时或许会装死,然而命运的嘲弄就是当一段孽缘开始时,没人意识到齿轮就是从此时此刻开始转动的。
“你、咳!是谁?咳咳!”
谢思临重伤将死,他不怕死,但一个小姑娘在这显然不安全,尤其是魔修还没走,不知什么时候又会返回来。
小姑娘身着红衣,年龄与那个纪家小姐相似,应该也就七八岁左右,叽叽喳喳,充满活力,像是误入炼狱的麻雀。
谢思临本来已经在炼狱里等死了,为了这个叽喳的生命,却不得不强撑着,带她走到一处山脚,道:“你爬过这座山,去另一边。”
“另一边是魔教的地盘了!”
红衣小姑娘急道:“我可不是魔教的人。”
他知道。
可他能怎么办?
谢思临微感烦躁,世间是倾盆不休的大雨,修为是遮蔽雨水的伞,偏偏他在没有伞的时候,遇到了她,他能怎么救她?
“你去魔教还能九死一生,留在这十死无生。”
他说完,转身就走。
他没有伞,红衣小姑娘又完全是个孩子,再相处多一点时间,他真害怕她把他当成救命稻草,对他产生依赖。
他是将要沉底的稻草,撑不起任何人。
“你干什么去?”
红衣小姑娘犹豫之后,跟了上来。
真是的。
为什么偏偏在将要死的时候遇到个小孩子?
“给我师尊和师弟收尸。”
谢思临希望她是个普通孩子,听到尸体知道害怕,知道躲避远离。
红衣小姑娘诧异道:“死都死了,还收什么尸?你跟着我一起跑吧。”
她是谁家孩子?
谢思临很讨厌霸道自主、横冲直撞、爱出风头的那种人,谢藏天就是这种性格,所以他讨厌他,红衣小姑娘也是这种性格,他却莫名地一丁点都不反感。
“我跑不动。”
谢思临语气平常地回答她。
跑不动,只能等死。
她还能跑,快点逃命去。
“你能不能跟我说说到底怎么一……”红衣小姑娘缠着他。
她还没问完。
谢思临余光注意到半空中飘来的魔修,还有扔过来的击杀符箓,没有多想,他扑向那个红衣小姑娘,本就重伤的身体现在估计内脏已经支离破碎了,好在护住了她,她没受伤。
“纪云灵?”
魔修的声音又惊又喜。
不仅仙修这边在寻找纪云灵,魔修同样也在寻找。
但这个红衣小姑娘不是。
谢思临看过那个纪云灵的画像,五官娴雅,气质沉静,而这个红衣小姑娘五官灵动,颇为张扬。
“怎么感觉她不像啊?”
“我也觉得,这脸好像变了。”
……
两个魔修讨论。
谢思临心里咯噔一下,如果那两个魔修把她误认为纪云灵,她或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如果认出来她不是,魔修可不会对她手下留情。
煎熬往往不是因为毫无希望,而是因为希望渺茫,像瞪大了眼睛想在全黑的天空中寻找微弱星芒,可就算真找到了星芒,也照不亮整片天空。
魔修认出来她不是纪云灵,她会死。
魔修误以为她是纪云灵,她也未必能得好活。
不如给她一个好死?
谢思临不知道红衣小姑娘能不能理解他的想法,但他自己尚在生死之间,也顾不了那么多,也想不了那么多。
他伸手掐住了她的后颈。
她微颤一下之后,似乎想扭过头来看他,但硬生生忍住了,仍然保持原来的姿势,只是身体有些僵直。
她明白。
谢思临确定这点。
这孩子很小,但她明白他要做的决定。
跟他共赴黄泉的竟是这么一个小孩子,想想也真是命运弄人。
“真不巧,让你们两个先找到了她。”
突如其来的第三个魔修搅乱了战局,他误以为那个红衣小姑娘是纪云灵,朝她伸手,说道:“来,跟我走。”
“抢人哪?”
另外两个魔修对视一眼,话音还没落下,便已抢先动手。
三个魔修打成一团。
谢思临心中浮现淡淡的死意,第三个魔修是陆扶南,是魔教里明面上地位仅次于教主的二把手,也是当初侮辱了他师弟谢藏天的人,不知道什么孽缘,又在这遇上?
二对一。
陆扶南手起刀落杀了一个,跟另外一个打到了另一个山头上。
“咱们快跑!”
红衣小姑娘语气兴奋。
她不知道那个魔修是谁,满心以为能够逃出生天。
谢思临不忍打破她最后的希望,困兽之斗,傻乎乎的困兽以为还有逃出生天的机会,是最让人心酸的,他只是平静道:“我跑不动。”
于他而言,两人都跑不了是个显而易见的事实,唯一的不幸中的万幸,大概就是陆扶南属于魔修中不喜欢折磨人的属派。
“你把纳戒给我用一下。”
红衣小姑娘没有放弃他,在生死关头,展现出惊人的活力、不甘、友善,硬是用符箓和布匹做了个担架,将谢思临移到上面,拖着他往山下跑去。
是个善良孩子。
谢思临平时少有遗憾惋惜,多有嫌恶憎恨,临死之际,却很遗憾遇见这小姑娘太晚,不然一定收她当徒弟。
他自以为跑不过。
然而一声巨大的爆炸之后,山头被炸翻,山石轰隆隆滚落下来。
红衣小姑娘拖着他跑得飞快。
谢思临自握剑以后,头一回被人救,身后是灰尘漫天,山石如流,眼前是奋力带他逃出生天的红色的背影。
“咳!”
他被激荡的灰尘呛到,重重咳嗽一声。
红衣小姑娘走过来,似是想给他拍背,顿了顿,尖叫一声“我的糖”,折身想往回跑。
谢思临一把抓住她,咳嗽道:“咳、我给你重新买糖吃,咳咳、你回去是找死。”
“那是我爹给我做的!”
她满脸灰尘,满脸泪水。
谢思临没有爹,都说师尊如父,他没有这种感觉,他对于下面几个师弟来说才更像一个严父,而此刻他也是头一次哄孩子,许诺道:“将来给你开个糖点铺子,现在先走!”
红衣小姑娘强忍失落,带着他离开。
谢思临都不敢相信两个人真的活下来了,尽管前路黯淡,而他修为尽失,来路也未必明亮,但逃出生天四个字,总归是让人喜悦的。
红衣小姑娘叫陆红裳,七岁,逃出来后,就去打了酒,不是她喝,而是她爹有饮酒的习惯,她认定她爹晚上就会回家。
谢思临还没见过她爹,已经心生三分恶感,带着女儿还喝酒?
附近也有仙门,叫忘尘山。
他陪着陆红裳等了几天,顺带修养,没见她爹回来,他问,陆红裳还不耐烦回答。
谢思临见她一日日地空等,也隐约明白过来,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