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长高
的情感,于是便觉得更加难受和茫然无措,还有无力张口的滞闷。
“郁白怎么走得这么快?你们看见他了吗?”
身后不远处传来蒋鹂的声音,似乎正在询问着谁。
郁白刚要回头,便见站在身前的人忽然转过身,一手握住他的下巴使他不能再动,紧接着,夏序怀弯下腰,深深地看进郁白的眼里。
郁白心跳得飞快,他怀疑若是草木有灵,那四面就都能听见他胸腔里的躁动。
“没看见,你找他有事?”是陈凭的声音。
“我这儿还有一点点心没分完,想让他带回去吃。”
“嗐,这点小事,我们自己就能帮你解决了!”
温热的触感印在唇上,一瞬间,郁白脑中空茫,什么声音都听不见了。他本能地抬起手想要推开他,却又在闻到熟悉的茉莉花香时停下。他知道现在正在吻他的人是夏序怀,所以他放下手臂,慢慢闭上眼,连带着心里的那一点惶然害怕也渐渐烟消云散。
周日,郁白背着书包下楼,准备早点去学校上晚自习,明天就要开始期中考试了。
这几天,郁白一直不敢和夏序怀对视,脑子里全是那天晚上在小树林里发生的事情。他有意和夏序怀保持距离,但他们是同桌,只要他坐在自己身边,郁白就会不知不觉地红了脸。
还好夏序怀也没有主动和他说什么做什么,只是照旧给他讲题,好像那些事情就是郁白的一个梦,不是真实存在的。
下了楼,郁白才发现叶红在院子里。
叶红躺在摇椅上,微眯着眼晒太阳,对于郁白发出的动静没有反应,只是有一搭没一搭地摇着蒲扇。
郁白绕过她走到大门口,开门时发出的响声还是很刺耳,但沉重许多。他走出去,却在关门时若有所觉地回头。
叶红正在看他,没有大喊大叫和尖声咒骂,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郁白呆立片刻,然后轻轻关上门离开。
十一月的天气已经有些凉了,郁白恍惚地走着,冥冥之中觉得心慌。他微皱着眉,心事重重,直到被一个人叫住了名字。
“……然警官?”郁白愣怔,还没反应过来。
然音一身警服,她把手头上的东西交给身边的人,又交代了几句,才朝郁白走过来:“郁白,去上学吗?”
“嗯,然警官怎么在这里?”郁白问。
“我来这儿办个案子,”然音说,“想什么事呢,红绿灯都不记得看。”
郁白才发现人行道的灯是红色的,而自己正准备走过去。
然音走到沙滩公园入口处的椅子上坐下,示意他也过来坐:“上次在局里我就发现了,你好像有什么心事?”
郁白抱着书包坐下,为了自己说不出口的心思和秘密而感到羞愧。
“是因为那个一直站在你身边的男生吧,叫……”然音想了想。
“夏序怀?”
然音轻而易举看破郁白的心事,这让他在短暂的吃惊后觉得疑惑,但想到她是警察,一切似乎又都说得通。
“郁白,你在害怕什么?”然音点到为止,没有明说,郁白却听懂了。
秋日里午后的阳光并不炎热,晒在人身上带来温和的暖意。郁白盯着地上的一片落叶,语气里含着一点茫然:“我不知道……”
“我只是在想,如果我是女生,会不会好一点。”说到最后,郁白的声音渐低,落寞地垂下眼睫。
“其实换一种性别,你所遭受的流言蜚语和痛苦并不会减少。”
然音静静地看着他,片刻后,她才看向前方,轻声说:“我这几年被调到了别的城市工作,经手了很多案件,也碰见过各种各样的人。那几年,我时常会想到你,会想你现在怎么样了,过得好不好,有没有受欺负。你是我正式成为一名警察后处理的第一个案件的当事人,当时还是我师父带着我一起给你做的笔录。那时我就在想,你这样小,经历过这种事,以后要怎么生活呢。你可能会迷茫和恐惧未来,也会害怕和焦虑即将见到的人和事。但前不久在局里再一次见到你时,我很笃定,你是坚强勇敢地长大了。”
“郁白,我们这一生会遇到很多很多的人,你不能一直回头看那些面目可憎的人,而错过了本该属于自己的快乐幸福的人生。人还是要往前走的,否则遗憾和悔恨终究会将你吞没。所以,不要怀疑自己,也不要惧怕未来,因为所有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如果你想要去做什么事,那就勇敢地去做。郁白也拥有可以幸福的权力。”
“不过有一点,”然音补充一句,“早恋可能会影响学习成绩,我不怎么赞同。”
说完,然音站起身,往停在路边的警车走去。
“我还有事要办,快去学校吧。”
郁白心中震颤,他愣神许久,看着她逐渐走远,甚至忘记道别。
或许是因为然音的身份,又或许是因为她从一开始就清楚地知道自己从小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她说的话给了郁白很大的勇气。其实郁白原本想问她喜欢上同性这种事是不是不对和不正常的,但然音的语气稀松平常,叫他以为这是件再普通不过的事。
郁白信任她,就如同然音在那件事发生时也信任自己一样。
郁白看着与平常别无二致的街道车辆,太阳正向西走,日光照得他眼睛微微眯起来。离学校越近,他就越紧张和忐忑。这条路他反反复复走过许多次,却从未有过这样的心情。他知道自己再不能逃避,不管怎样,自己总是要迈步向前进的。
郁白讨厌未知的超出预期的所有事,但夏序怀是例外。
唯一的例外。
班里已经到了很多人,都在为了明天的考试埋头复习。
夏序怀也在座位上刷题,郁白从前门往里一眼就看见了他。经过几扇窗户,郁白的视线一直透过窗玻璃放在他身上没有离开,可他却又在夏序怀抬头时快速转开眼,手在兜里握成拳,一声不吭地从后门进班坐下。
夏序怀面无表情地盯着笔下算到一半的题,他一动不动,压在心底不合时宜的各种想法此刻因为身边人的到来疯狂生长,但他一个字都没有说,只是静静地维持着一种姿势,怕一个举动让郁白更加讨厌自己。
郁白收拾好东西,再装作看左边窗外景色的样子,余光快速扫过夏序怀,最后拿出他给自己整理的卷子,做上面圈出来的题。
等这次的期中考试结束,再和夏序怀说清楚自己心里的想法。郁白微红着耳尖暗自决定。
夏序怀并不知道他在想什么,又决定了什么。纸面被洇出一个墨点,夏序怀回神,抬眼看表时,心里隐隐冒出一个念头。
对于郁白来讲,夏序怀算是什么呢?
或许在他心里,自己和曾经伤害过他的人一样,让人恶心作呕,不想接触,甚至是再也不想看见。
想到这儿,夏序怀呼吸微顿,笔尖轻颤在空白处划下一个无意义的斜线。他盯着那突兀的痕迹,意识到自己做了一个愚蠢透顶的行为。
算了吧。
夏序怀后背微靠墙,垂下眼想,可能离他更远些,会更好。
下了晚自习,郁白跟在夏序怀身后,一步步踩着他的影子出神。
今晚的月亮很圆,高高悬于空中。他们走得很慢,落后于其他人,渐渐地,路上只剩下两个身影。
他们谁都没有说话,走到十字路口时,夏序怀才停下脚步,转身看向郁白。
郁白见脚下的影子不动了,才迟缓地发觉已经过了红绿灯。他微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