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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新嫁娘

 

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一顶摇摇晃晃的花轿,腰上系着红绸花的送亲人踩着新雪从波月镇走到罗浮村,脚底下嘎吱响,轿子也咿呀响。村口的鞭炮有八挂,热热闹闹响了好久,炸起来冲天的雪尘,留下一股硝烟味。新娘似乎闻不惯这气味,闷闷咳了两声,白生生的手掀开轿帘想透透气,倏尔又畏寒一般收回去。送亲的持明没有注意到,他们对迎亲的阵仗很满意。

这边新娘已经进了村,那边却找不到新郎官。眼看吉时降至,镜流感觉眼睛都开始痛。景元到底还是个八岁的孩子,平时疯玩也就罢了,谁家小孩整天呆在家里,然而婚礼在即反丢了新郎,恐叫人看了笑话去。农闲时节流言传得和西北风一样快,何况镜流是寡妇——寡妇门前是非多,她还要在前院招待宾客抽不开身。最后是隔壁的铁匠一手把猫崽子拎回来,早上刚换的崭新红袄已经沾上了雪泥,领口还插着两根谷草。

“这小子在晒谷场上支了个陷阱捉鸟呢。”铁匠晃了下左手的竹箩,景元躲在他后边,琥珀色的眼睛滴溜溜地转,真像个猫。猫捉鸟是合理的,天经地义的,团雀冬天把毛竖起来变成圆滚滚的球多可爱,这不比结婚有意思多了?当然此话是万万不能对伯母讲的,她打人真的下重手,现在该叫娘了。景元他爹兄弟俩一起上战场都没回来,亲娘年前害病死了,故而被伯母抱回家养。

直到他踩着门槛能摘下屋头的干玉米时,才晓得镜流的心思。对于现在的景元,成亲都是稀里糊涂的。

闹过洞房拜完堂,家里终于只剩下三人,偌大的院子和厢房空旷有回声。景元背上火辣辣的疼,不是镜流打的,是闹洞房的混乱中不知谁动的手。他名义上的母亲生气归生气,还算有分寸,托应星关照小新郎——应星是铁匠的名字,大多数拳脚都是他扛下来的。青年人肌肉紧实,轻易打不坏,甚至抱着景元的时候有余力还手。

晚上给小孩搽药的是刚过门的新妇。红盖头是人家自己掀的,没用上黄铜的秤杆。景元对着那张脸看呆了,嘴里叫着仙女姐姐。镜流也好看,犯病的时候却吓人,他伯伯还活着的时候是村里有名的疯女人,死了丈夫反而变成冰雕了。丹枫哄猫崽子脱了上衣,把红色的药油一点点抹到乌青淤血上,薄薄的皮肉在他手下发抖,于是他俯身吹气,长发拂过景元的锁骨。

“痛这么厉害?”

“姐姐吹吹就不痛了。”

他分神去看丹枫,只瞧见略尖的耳廓,不禁有点失望。所幸丹枫很快直起身子,从床上摸了红枣塞到他手里,想了想又捡了颗桂圆干。景元只顾着看那双湖绿的眼眸,两道描红为清丽的面孔平添几丝妩媚,让他想起屋后的宝珠山茶。男孩子向来对花花草草兴趣不大,此刻却萌生了把那山茶戴到美人头上的愿望。

竟是个痴儿。丹枫在心里想着,不动声色地拽了下嫁衣的袖子。婚事是匆匆定下的,来不及量体裁衣,便把大嫂的婚服收了几针。套在身上外人看不出好赖,自己却不大舒服,领口扎人的痒。凤凰的金丝线缠住少年纤细的脖颈和伶仃的手腕。说到底他也才十五岁,一个孩子与另一个孩子结亲,年长的便要负起更多责任。出嫁前母亲拉着他的手,教他如何管教自己的小丈夫,这样一来妻子不仅是妻子,还兼做了长姐,扮演了半个母亲。等到对方长大了,依然敬畏他,不至于受欺负。

“以后就叫我阿姐,记住了吗?”

景元点头如捣蒜,白发毛茸茸一团。丹枫上手去揉,如同安抚一只雪色狸奴,不多时便收获了呼噜呼噜的声音。这时他才换了衣服,吹熄烛台躺到边上。

睡不着,繁琐的流程走下来累得要命,身子快散架了,腰酸背也痛,偏偏神志清醒。丹枫将这归咎于认床,或者不愿在生人边上入睡。他捻着桂圆,看月光从窗缝里流进来,薄厚不均的白纸上是一团又一团阴影。小腹忽然一沉,他扭头,是景元藕节似的小腿搭在上边,罪魁祸首睡得很香,在丹枫无言的注视中砸了下嘴。

他把腿搬下去,于是换成脚踢过来。反复几次之后丹枫终于任命地闭上眼,至少景元不会蹬鼻子上脸,压着就压着吧,总比整个人倒过来强。此刻他终于理解了镜流为何会露出放松的神态,还专门煮了红糖鸡蛋,都是给儿子雇保姆的价钱。

这么说来持明是用什么价钱把他卖出去的?算不清的烂账,丹枫终于沉进梦乡中去。

却说那梦,不同于自小所见的波月之海,鳞渊之景,亦非罗浮风光,而是书里所写的仙境。海上有仙山,山在虚无缥缈间。楼阁迭起,枫红如烟。他就站在最高的山上最高的楼顶,衣袂飞扬,猎猎迎风,俯察沧海万象。向前走了一步,赤足接触到一片冰凉,抬手,旋身,起舞,无人看他,也无人告诉他该如何动作,舞步近乎本能,于是山鸣谷应,风起水涌,来如雷霆收震怒,罢如江海凝清光。回神时他躺在枫叶中间,水渍残红亲吻着脸颊和发丝,苍青环佩压在腰上。

有人踏云而来,准确地降落在枫林深处。他想他应当是知道那人——或者那神仙叫什么名字的,懒洋洋地半阖着眼,拖长声音道:“你怎么找到这里来了?”

皂靴踏过落叶,悉悉索索的,年轻的音调如此回应:“自是来见你。一日不见兮,如隔三秋呵。”

繁琐的玉饰珠串被解下来,随手一抛便挂在树枝上。温暖干燥的手解了腰封,顺着盈盈细腰绕着圈打转。他怕痒,一边笑一边张开双腿,白玉似的脚腕搭到对方肩上。青年的呼吸粗重了些,俯身去啃咬汗湿的锁骨,吻从颈窝向上,尝遍了唇齿和鼻尖的滋味,最后落在额头上。这时他才意识到那里陌生的器官,从位置上来说是角,对触感不甚敏锐,凑近了舔才有点热有点痒。

热而痒的又何止角?下身隐秘的小缝湿湿滑滑,在微凉的空气里翕张。那里不该叫任何人看见的,丹枫忽然意识到这点,夹住双腿后水液依然难以抑制地流出来,换来的是调笑:“这便害羞了,■■?”

对方也不强求,甚是体贴地搂着他,皮革粗糙的质感牵着他的手向下,摸到了一个灼热的物件。大男人撒着娇说难受,问他蹭一蹭不进去行不行,面对湿漉漉的眼睛丹枫不忍心拒绝,于是就真的在柔软的腿心里做了一回,两人手臂双腿交缠在一起分也分不开。

红枫悠悠落到他脸上,盖住了丹枫一只眼睛。

他在温暖中醒转过来,景元仍睡着,肉乎乎的腿挤进他的大腿中间。丹枫抓过一块布去擦那些乱七八糟的水液,绣品略粗的质料摩擦在腿根,弄脏了那方红盖头才意识到不对劲。真是因为一场春梦失心疯了,红色布料掉到地上,和秋雨浸润的枫叶一样。丹枫把景元推到里边,满脑子都是梦中人太阳一样的金色眼睛和游云一样的灰白长发。

这次夹在腿缝中间的是块软布。窗外依然黑黢黢的,丹枫打定主意在镜流起床之前把它们都洗干净。

自从嫁到罗浮村,丹枫身后便多了一个小尾巴。景元年幼不懂男女之事,镜流也没有教他的意思,于是小孩每天叫着阿姐,丹枫由着他去——真要喊媳妇或者老婆他才应付不来。只要从集市上回来的时候带两块饴糖,猫崽子就会高兴好久,小嘴甜丝丝的。抛却那场婚礼,带着这么一个弟弟倒也不错,丹枫这么想着,拿衣袖笼了个木雕的雀儿,哼着时调往村东那棵桑树下边走。

日子过得舒心,人自然有精气神。路边歇息的人嘬一口大叶子茶,瞧见景家刚过门的新妇,都感叹那小子真是好福气。波月镇的持明一族以岐黄之术闻名,往往在族内通婚,外嫁的丹枫是几十年来头一个,这是其一;其二则是丹枫本人的原因。村里姑娘打小干农活,往往有点粗笨,城里姑娘虽说纤细漂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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