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议朝政一言定九鼎慰君心清音胜椿花

 

责,甚至当即把朝廷的印信授予义军的官吏,要一同检验云州土地吏治。

朝廷不废一钱一兵,在云州平定叛乱,重立新政。

皇天无亲,惟德是辅。天地恩眷来去迅捷,废帝乱政十年,国朝险丧天命。云州义军几成割据之势,毗邻几州亦蠢蠢欲动。待新帝昭告天下,罪己安民,动荡的民心已定下大半。等云州彻底安定,剩余的野心也只能安定下来。

盘桓月余,诸事已毕,适逢春雨连绵。余至清归心似箭。众人一再挽留,还是拗不过,于是一起送行。

黎牧已然做了云州府君,酒过三巡,道:“余公品性才干,久有盛名。我等这些日子见了,人人叹服天子慧眼识英。陛下宽仁,余公刚直,有二位治国,我等再不必忧惧了。”

余至清含笑道:“太守客气,恩出天子,圣人无名。我哪有什么功劳?岂敢隐君上爱民之心,盗君上抚民之功,成一己清誉私名。”

“天道无常,人心难测,水满则溢,色衰爱驰。”黎牧道,“天子屈高就下,余公温恭自虚,是社稷之福。唯愿善始善终,各自珍重。”

余至清谢过好意,道:“人心易变,正如月缺月圆,潮涨潮落,本来如此,行事但求无愧于心,臣下唯有力保操守,小心侍奉,天日昭朗,自有后人品议。”

众人再饮一杯,宾主尽欢。

余至清明白黎牧的意思,功高盖主,难有善终,为人臣属更要时时警惕,懂得功成身退的道理。只是臣能退,君后却退不了,也不能退。

余至清不害怕天子鸟尽弓藏,不是相信天子之爱能恒久,也不是相信天子能永保仁爱有德的品行。他对天子的期待是——也不是——完全的一厢情愿。

他是但求无愧己心,不问物议前程,就如高天孤月,自顾自洒下清晖,不需要任何人评价和回报。

归京的马蹄自长堤而过。余至清一身蓑衣,单手持缰,抬手挡了一下迎面垂落的柳枝,不经意扫了一眼湖面上的倒影,微风细雨里人影朦胧,自觉不过平平。

余至清慢慢想着,他其实不太明白天子的深情。

若说天子喜爱德行,他是明君,也该有明君的爱好——虽则他不觉得自己是什么贤臣。但成婚求贤德,与臣子共结鸳盟还算合情合理,深爱到天地为证就大可不必。

若说天子喜爱美色,更是古怪。想来天子是少年贪欢,成婚后在床笫之间痴缠纵欲,几乎夜夜求春宵,动辄哭喘失神。不过他只要劝谏,天子往往也能克己节欲。他七岁开始练剑,确也有些力气,但剑道炼精化气,他未婚前鲜少动欲,婚后纵然温柔侍奉,不过仿照避火图临阵磨枪,自以为委实没有嫪毐之能,不知为何让君上恋恋不忘。

天子几次称赞他容止美丽,可他自己却觉得,年轻时确实有些赞誉,如今年过不惑,哪里又有什么鲜妍明丽可

天子倒是真的雍容华贵,美人如玉……

他想到天子含情脉脉的目光,甚至还有天子朝堂上光明正大的试探,都是那么青春可爱——也许为美色所动的不是天子,而是余至清自己。

余至清平静地想:天子的情意多么动人,不知所起,一往而深。莫说是他,就是换了一个人,照样会动容,甚至别人也许更好更相称。

历朝历代深情的皇帝绝非少数,敢以天地为证的也很多,只是人心易变,今日真情感天动地,明日或许就琵琶别抱,少有人能善始善终。

余至清不明白天子的爱从何而来,何时为止。只是既然蒙人偏爱,总要尽心努力以爱酬报。君臣有罅隙,可以辞官归乡。帝后有猜忌,却很难和离。从答允婚事开始,他就已放弃了所有退路。

他比天子年长二十岁,不出意外会更早辞世。他暗暗以为,实在无需担忧,天子仁慈,最多也不过是秋扇见捐,令他独居宫室或放归田园。哪怕最糟糕身败名裂,也不过是外物强加于人,皇天后土共见此心,只要于国事有利,又何需旁人评价呢?

昔年东宫旧臣,在废帝一朝多有困厄,或屡遭谪贬,或不幸辞世,或老病不堪,或装聋作哑,或改换门庭。余至清一直坚持志向,三次入狱,都无罪而释,终于名冠天下。

天子若要恢复新政,他是必不可缺的中流砥柱。帝后敌体,又是坚定的政治同盟。

旁人以为,余至清是治世能臣,国朝名节的风标。余至清想得很简单,只要天子还希望当个为政以德的明君,臣下舍生忘死都是应有之义。一点柔情爱意,只要天子需要,只要他有,总该系数奉上。

马蹄哒哒。他静静想着,凝望天际,雨帘之外,当有和煦春光无限。

此时宫中果然是春日晴朗。

天子得知云州平定,含笑临朝。嘴上说要众臣商议封赏,其实已经决定要任余至清为国相,只是借此试探。

有人进谏称,余至清出将入相,功高盖主,先领军又从政,行事专断,日后封无可封,有害社稷,应当回后宫颐养天年。

天子听不得别人暗示意中人年长,更听不得别人污蔑意中人心术不正,当即暗暗记下,散朝后将这些人流放边境。

天子已有决意,群臣只能从善如流。

众人皆知,余至清素来刚直不阿、力主新政,对朝中弊病洞若观火,又一直主张澄清吏治。一些臣子被迫伏地赞同天子决断,心中已提前战战兢兢了。

余至清还没有到京,就已经被冠上相国之称。回京路上,凡经城镇,必万人空巷,皆望一睹名臣风采。

天子听闻此事,始终不疑,欢喜抚摸高高隆起的肚腹,命人将此奏疏“再读一遍,给太子听听”。

民间传扬,余至清一人说三军,孤身平乱局,声震天下。

天子听稗官复述这样的传闻,会心一笑,道:“天下倾慕贤臣,足见民皆向善,朕心甚慰。”

嚼舌头的臣子走了。天子扶腰起身走动,望着窗前绿竹,幽幽一叹。

内相察言观色,道:“此类小人不识君子。陛下不信谗言,又愿意保全这些人的面子,真可谓仁德。”

天子一笑,道:“些许虫鸣,不值得阻塞言路,也只得听而不闻了。倒是……不能一睹先生风采,有些可惜。”

天子想起意中人,不由眉目含春。

“君后本来要轻车简从回来照看陛下,陛下一定要他打起仪仗招摇过市,真是处处惦念,想来天下也知帝后恩爱,两不相疑。”内相婉转恭维。

天子脸一红。余至清不喜张扬,去云州时就是风驰电掣,若非天子明令要表彰功臣以示标榜,绝不肯在回朝时这么高调。

天子此举,除了国事,也有一点小小的私心,大家都没猜到,此时让内相一提,就有些心虚。

昔年余至清少年登科,打马游街时人皆以为眉目俊雅,争相掷花——可惜按天子年岁,自然没能看见。意中人美而不觉,神采在骨不在皮,年龄稍长,更显骨秀神清,世无其双。去年天子在城郊迎接大军,邀余至清同乘,入城时就亲眼目睹花朵如雨纷纷落下。余至清以为那些花是给天子的,天子心知肚明,却不愿点破,好像只要先生不知道,就只有天子一人知晓他的美……

当时心中尚有几分暗恋的酸涩,现已成婚,按意中人的德行,绝不会移情别恋、抛夫弃子,天子再听说这类消息,也就充满了独占美的余裕,甚至有些洋洋得意。

成婚以来,意中人无处不温柔,无事不体贴,果然就像天子之前猜想的一样。先生实在是一个很好很好的人,即使从前并无爱慕之情,婚后也会努力试着爱上伴侣。天子相信,一厢情愿总能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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