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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会想吐吧?”

 

往城市边缘开,从城中拥挤的4车道换到8车道,行至连接新老城区的据说规划投资几个亿的人工湖风景带。听说隔壁城市某立交桥区地面主线道路已由原来的双向10车道扩宽至14车道,可惜未批先建、违规占地一千多亩的二期人工湖就算为了维持景区水位每年引水几百万立方米,终究赶不上架桥修路的速度,也就难怪行驶在闪着彩虹se灯光的跨湖大桥上连个打卡的人都瞧不见。

白原ch0u了一张纸巾擦了擦车窗上的水汽,看到窗外将将擦黑的灰扑扑的冬日。在车内暖气的熏腾下人变得昏昏yu睡,已很难感受到桥t公路试图模仿水波流线的那部分设计。自然也就很难感受到,修起来一座桥,一片风景区,带来了多少旅游效益,附近房价涨了多少;也很难感受到,修起来一座桥,一片风景区,又占了多少耕地,浪费了多少农业灌溉用水。

因为上车前常绪说去吃饭,问她吃什么,她说随便,还好心地努起嘴角注视着她勉强吞咽了一下喉咙,表达自己是在很礼貌很认真地说“随便”。

再睁眼是被车身颠簸得,余光里常绪转着方向盘尽力避开乡间小道上被压裂了不知道多少年的柏油路。白原捏了捏酸疼的后颈活动了几下拘束的腿,看到路边房屋上歪歪扭扭的广告——大多是写着“yan痿”、“早泄”加上一个手机号码,谈不上什么字t和排版,只是足够多,就算天se已近傍晚也难以无视。这和城里最常见的街头小广告是办证的有所不同,并不是因为城里人x功能更好——出租上印着男x医院广告的纸巾盒不少,尤其是自从电视医疗广告的审核越来越严之后。

常绪眼神示意窗外时不时闪过去的隆起的坟包,笑了笑:“你也不怕我把你杀了抛尸。”

“先j后杀吗?”白原也看着她笑。

“如果你说‘随便’的话。”

“如果你在半个月内成为全国人大代表,下个月开会时组成代表团或者找到足够多的代表联名提议,改掉《刑法》中现有的对强j罪构成要件的行为主t的x别要求,哪天写入刑法修正案了,可以在新法施行日那天带我过来倒数零点,打卡

不冷不热的春末,温度和sh度最舒服的个把月,如果你不是每天顶着太yan在室外训练超过七个小时——听说有人在三月末开训的第一天外套里穿了羽绒服,第二天就忙不迭地找短袖穿——劈着劈不下来的叉悄悄挪到c场边确认一个躺在草坪上歪头闭眼抱着全家桶和可乐、手机外放着《我和我的祖国》的nv人si了没——然后更失落了。

常绪睁开眼看到探到面部的手下意识地抬手来了招“抱单腿甩”,直接把来人甩劈叉了,凄厉的哀嚎声把不远处的几个人x1引过来。穿着藏蓝教官服的年长nv人挥退围观的人,憋笑,“你说你惹她g嘛……”又掐上常绪的腰,“你是不是贱得,几天了,学习班上完就跑来c场野餐,终于进度假村了是吧?”

常绪按停了还在“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啦”的手机,“我下课了还得学歌儿呢好吗?!回去市里歌唱b赛要唱这个。”

年长nv人又和常绪互呛了几句,才反应过来拉起早没动静的nv生起来走两步,“还好吗?要不要去医务室看看?今天t育馆晚训你不用参加了,回宿舍休息吧。”

nv生木然而缓慢地点了两下头,“我叉算劈下来了吗?”

“算算算。”

nv生听完继续挪了两步,突然腿软歪倒跪下来,面如si灰,“日程表上明天下午要去电教室看电影,是《战狼2》吗?”

“对。”

“那我明天下午可以不看电影在宿舍帮你整理训练成绩吗?听说你不会excel。还有,我还是更喜欢《战狼1》。”

“对,她不会。”常绪把她扶起来,把没吃完的全家桶塞进她怀里,搀着她往宿舍走,“有品位,《战狼1》才是经典。”

“歌儿我会唱,今天教会你,明天你可以从c场消失吗?”

“不可以。”

“果然在度假。下作。”

“小朋友,珍惜现在集训的日子吧,出了这个大门可不是想不看什么就不看什么的。”

常绪的假期提前结束了。原地解散的还有同期警衔晋升培训班的另102人,结业考核也延期了。佩戴好单警装备赶到长复路的时候,路边已经停满了依维柯和特种大巴,不少还是外地车牌。天已经黑了,路边下车的时候看到眼熟的人拉下口罩冲她招手,走近差点踩到拉起来的隔离带。下达“晋衔培训班提前结课”指令的领导并没有下一步指示,大巴当班司机接到的指示就是把这一百来号人运过来支援,至于支援什么,常绪还是懵的。

几个小时前她还惬意地躺在草坪上小憩,还跟年轻小nv生肢t接触送人回宿舍,每天按时上课下课的,扔掉手机隔绝外界信息,窝在c场上仿佛等着期末考试的大学生。常绪想起那半桶有些冷掉的炸j,应该不怎么好吃了,她应该再点一桶新的,加上小nv生间流行的n茶,讨好人教她唱歌——她确实学不太会。

不过看外地车牌越来越多的趋势,上级应该还不至于把几个新训都没结束的倒霉蛋拉过来凑数。脑内盘算着冷掉的炸j对被收掉手机、除了排队训练吃饭洗澡没有任何人身自由的小p孩儿算不算珍馐,迷迷糊糊地走到同事面前,好像刚从封闭培训的真空围墙坠入人间。神志还没调动运转起来心已经觉得累——她平时的工作也不需要出外勤,她已经习惯隔着屏幕和报告将一个个活人的信息整合分列——他们有时候是模糊车牌追踪搜索出的车主,有时候是一串身份证号和车次信息对应的人员户籍归属地派出所的一通电话,有时候是省厅市局下达指令文档里需要打印几份签字存档的杂乱表格,有时候是出现在没几个浏览量的宣传公众号里的模糊人名。

周围很吵,常绪和其他人一样戴着口罩,口罩下的面部肌r0u随意摆放——这应该算她今晚难得的自由意志——一通电话就需要结束举办过市领导高站位发言的开班仪式后的既定课程与考核,站桩似的跟一众穿着反光马甲的木头人同事戴着口罩一言不发,然后等待收队的命令。

什么表情无所谓,什么心理活动也无所谓。

周围人不断发出质问,但得不到任何回应。一字排开的隔着人的另一个同事小心地固定着已经被拥挤的人群挤到松垮的隔离带,并对身边穿着棕se开衫的nv人说:“小心,不要拿自己的身t开玩笑。”

nv人开口:“你们这样绊倒人怎么办?”

常绪听到声音回神扫过去,开衫很宽松,nv人的腹部隆起,谁都能看出来这是一位孕妇。同事有些求助地望向在场唯一一位nv同事,大概希望希望同为nvx能劝退这个潜在风险。常绪突然分神想到这位同事刚转正不久,上个月刚去了他孩子的满月酒,妻子笑得温婉幸福,买了局里内部的团购房在还房贷,平时上楼来查监控总是笑得腼腆,朋友圈有时晒自己下厨和一家三口的照片,这样一个从小地方寒窗苦读终于谋求到一份t面工作然后努力经营生活的普通人,怎么就和自己站在一起,沦落到被人群骂街成为十恶不赦的伥鬼的份儿上呢?

常绪本来听到声音已经别开了目光,感觉脖子都拧酸了,又认命地转过头。她想起来很多年前两人过家家似的亲密关系戛然而止后,去图书馆的路上时不时就能隔着大老远认出来相向而走的她,然后做贼似的转头就往回走。

好吧,现在她好像真的做了贼,但不得不隔着悠长假期和人声鼎沸,躲在口罩后和nv人对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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