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节
来。
沈南枝被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抬眸便对上一张冷白阴沉的俊脸,只见陆闻淡着眸光,眉心微蹙,漂亮的薄唇紧抿成一条线,却好似有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寒意自他周身散发开来,甚至让沈南枝生出他下一瞬就会将她给杀了一般的错觉。
心下一慌,沈南枝下意识就垂了头,忙不迭抬起自己手中的东西,开口道:“陆闻,我是来给你送皂角的。”
沈南枝敛去的目光未能仔细瞧清那双深黑眼眸里的杀意,但在她举起手中的皂角时,陆闻的神色凝滞了一瞬,而后便有掺杂着分辨不清实物的花果香气蹿入鼻尖,紧绷的面色悄无声息松缓了些许。
陆闻这才从迷蒙的睡意中清醒过来些许,懒散地看了眼有些紧张的沈南枝,咬了咬后槽牙,开口时嗓音还带着几分暗哑,低声道:“劳嫂嫂亲自跑一趟,多谢了。”
手中的皂角被陆闻接了去,沈南枝微微松了口气的同时,又觉陆闻方才这话听着怎有些咬牙切齿的意味。
沈南枝疑惑地抬头看去,却又见陆闻一脸淡然,并无什么异常,就连方才开门时她匆忙瞥见一眼的阴沉也消散不见,仿佛只是她的错觉一般。
仔细回忆了一番,沈南枝觉得应当是自己看错了,抿了抿唇便不再思绪这个问题,温声道:“是我要谢谢你才对,若往后还有何需要,也可直接告诉我,既是已送到你手上,那我便先回去了。”
沈南枝离去的背影有些匆忙,不知是逐渐热烈的日照令她有些想快些回去歇息了,还是思及着她独自一人出现在小叔子的院中有些不妥当。
待到陆闻缓缓回神时,院中已没了沈南枝的身影,唯有手中的几块皂角,似乎还带着几分她方才握在手心的温热。
陆闻默默收回视线再次紧闭了房门,此时才刚过辰时,被扰了清梦,他那欲要杀人的可怖躁意却仅在心头存留了一瞬,此时便早已消散无踪了。
倒是头一次这般平和地迎接了晨日里的光。
陆闻在屋中的圆桌前坐下,摊开包裹皂角的布料,几块颜色不一的方形皂角映入眼中,随之而来的,便是方才隐约闻见的香气,此时皂角没了布料的遮挡,倒是不用凑近去,便也清晰闻到了它们的香气。
但,不对。
陆闻盯着几块皂角看了片刻,取其中一块凑近了鼻尖,香甜的气息蹿入鼻腔,他的眉心却逐渐蹙成了一团。
不是这种感觉。
兴许是沈南枝取了不同的皂角来,陆闻转而又换了另一块,来来回回,直到他拿起最后一块白色的皂角,还未完全凑近他便分辨出这一块便是昨日他在沈南枝身上闻到的香气。
眉心舒缓些许,凝白的指尖细细在皂角的棱角上摩擦一瞬,未沾湿水的皂角干爽细滑,虽是无华丽的外表,却也能一眼看出制作者的用心和细致。
陆闻将皂角凑近鼻尖,轻闻一瞬,却又是立即皱起了眉头。
仍是不对。
分明这就是沈南枝昨夜颈间散发出的香味,为何会感觉不对呢?
捏在皂角两侧的指腹微微收紧了一瞬,淡粉的指尖逐渐泛白,陆闻探出舌尖轻舔过皂角,舌尖触及一片冰凉,与闻到的气味截然相反的苦涩在舌尖蔓延开来。
陆闻眸光微变,向来平缓的心跳在这一瞬忽的漏跳了一拍。
皂角是硬实的,沈南枝却是柔软的,皂角是冰凉的,沈南枝是温热的。
这一瞬的口干舌燥令陆闻感到有些意外,甚至不自觉地用舌尖舔过薄唇,却仍旧无法缓解喉头的干涩,只能下意识地滚了滚喉结,好半晌才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干了什么。
那个原本令他感到无趣至极的长嫂。
闻着香,尝起来又是什么味道呢?
——
沈南枝回到院中,竟见昨日不知后来宿在何处的陆衡出现在屋中。
她微微一怔,不知是因着刚去了陆闻的院子还是因着昨日无意间偷听到陆衡与陆国公的对话,总觉有些心虚。
在她身子还顿在原地时,陆衡已是闻见院中的动静,转过头来看到了她。
陆衡微微蹙了下眉,不知是刚到还是等了许久,先一步出声道:“大早上的,你去哪了?”
沈南枝从怔愣中回过神来,快步迈入了屋中,到了陆衡跟前才低声道:“早晨是要去向母亲请安的。”
陆衡默了一瞬,似是在他的记忆中,倒鲜少有过起早前去向徐氏请安的经历,但他也知晓这都是因着母亲宠爱他,允了他平日里遂着自己的性子多睡上一会,才逐渐没了这规矩。
陆国公昨日在书房同他道过的那些话再次浮上心头,思绪片刻,陆衡不自然地清了清嗓,沉声道:“明日我随你一同去。”
沈南枝心下一惊,无需多问便明白过来,今日陆衡是要宿在此处了。
他们成婚已有几日,名义上陆衡已是她的丈夫,可说到底沈南枝对陆衡却仍是十足陌生的,过了新婚夜的氛围,此刻想来,就像是突然要同一个陌生人同床共枕一般,再联想出嫁前婆子叮嘱她的那些羞人之事,叫她很难不心慌。
自嫁进陆府这几日,她与陆衡的接触,甚至还不如她与小叔子陆闻接触得多。
但她又何来拒绝的理由,咽下心头的几分抵触,也只能微微垂头,低声应上一句:“好,明日我会唤你的。”
这个话题没有再继续下去,陆衡唤了下人吩咐早膳。
沈南枝因着这事有些感到有些没了胃口,看着桌上一桌与自己饮食习惯相差甚远的早膳,嘴里泛着几分不知从何而来的苦意。
陆衡口味偏重,平日里也起得较晚,向来都将早膳当午膳吃,吩咐下去的膳食自然也都按着他平日的喜好来。
陆衡没太注意沈南枝的异常,吃了几口,便道起今日来寻沈南枝的目的:“中元节将至,往年都是母亲在筹备操办此事,如今母亲也上了年纪,你作为世子妃,当是要为母亲分忧,所以我想着,今年中元节前去祭祖一事,由你接手筹备,你意下如何?”
沈南枝一愣,从思绪中回过神来,下意识收紧了指腹,想要拒绝:“我吗?如此重要之事,我想母亲也应当不会放心交由我去做,况且我也才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