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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好保护站的巡逻车是山地越野,还拆了最后一排座椅堆杂物,再加上她们骨骼小,挤进厚实的塑料布里一时半会儿也瞧不出端倪。
蓝图年纪轻,是躲在象牙塔里的学生,觉得天大的事不过期末挂科,可当新闻联播里“盗猎”这两字具象化在眼前,她才恍惚明白这是要人命的!
恐惧和彷徨才是正常反应,她紧咬着唇瓣,甚至渗出血珠,一点儿一点儿的血腥味从支离破碎的车窗框外飘进来,对嗅觉来说这是一种野蛮的侵略。
“滴答——滴答——”小藏羚羊的皮搭在盗猎者的肩膀上,新鲜的血水滚落进湿润的泥土里,他们咧嘴,满口黄牙,“对啊,山哥,以前哪次不是被这群狗娘养的追得跟孙子似的,今天终于轮到咱们出口恶气了。”
“哼。”为首的人不置可否,趴着腰躬身在车门外,姿势好像和躲在车里的闻奈与蓝图脸贴着脸,“谁见过猫偷东西?”
发酵后臭烘烘的烟酒味从男人们的胃里反刍出来,令人作呕,门外,山哥粗重的喘息声时时刻刻萦绕在耳畔,像生命倒计时的符号。
闻奈伸手揩掉蓝图眼角沁出的泪,眸色沉静如水,缓慢地捂住了她的口鼻,每一次用力都抽走了蓝图肺里的一丝氧气。
蓝图记得那天,车里很暗,但闻奈温柔的眸子像明亮的星子。
但都是群亡命之徒,有人笑嘻嘻地开了手电往车里射,蓝图条件反射瑟缩了一下,脸色因缺氧而泛青。
闻奈微侧身,松开一点点力道,让濒临窒息的山雀仰头呼吸。
“砰!”枪声如约而至,掩盖住车内突然加重的呼吸声,蓝图惊奇的眸子立马瞥向闻奈,眼神里是不解、喜悦和佩服。
“操!”山哥暗骂了一声,“谁他妈开的灯?”
下一秒,一个弱弱的声音响起来,“嘿嘿,山哥,我就想看看车里有没有好玩意儿。”
“去你妈的,想当活靶子滚出去。”山哥不耐烦道,于是没人敢在讲话了,“把烟也给老子掐了。”
随即,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猩红的烟头落在苍翠欲滴的草地上,像用水浇灭燃烧的炭火,声音急而短促。
蓝图紧张地咽了口唾沫。
今夜的风从西南方向吹来,冷冽的风中夹杂着棕熊的呜咽,不远处有低沉的狼嚎,心跳声像战鼓。
“砰!”又一声枪响,不同的是与此同时响起一声痛苦的惨叫,“啊!”
“二狗子!”
“呸,没死别给老子叫。”山哥脸色也不是很好看,训起人来语气狠厉,他站起来抹了下脸,微屈着脖颈像蓄势待发的豹子。
蓝图怕极了,把脸埋进沾着牛羊粪的塑料蓬布里,此时此刻这种难闻的味道反而是生机勃勃的象征,能适当地缓解紧张。
清冷的月光洒在地面,像一条长长的裹尸布,闻奈胆大地抬了抬眸子,透过茶色碎玻璃的缝隙,她看见那个叫“山哥”的男人,有一道像蜈蚣一样丑陋的疤痕横亘在他半张脸上,太阳穴被刚才的子弹擦伤,抹了满脸的血渍,像地狱里钻出来的恶鬼。
她想,这仰望的视角大概也是小藏羚羊在世界上最后的一眼。
“刚才听清楚了吗?”
“山哥,十点钟和三点钟方向都有人。”
“行。”山哥舔了舔牙齿,兴奋地笑,“小王八羔子。”
所幸他们并未在越野车附近逗留太多的时间,瘦子和小武把他们引入了更深的山坳,但他们把刚才肩膀中弹的小喽啰扔在了这里,像扔一条茍延残喘的狗。
他靠着车门,血液成股流下,钻进缝隙,渗进皮革。
闻奈摩挲着手边的东西,有锄头和铲子一类的,还有成箱的小瓶气罐,以及卡式炉和平底锅,她脸贴在脏兮兮的地毯上,伸长了手臂去探,终于摸到了一捆麻绳,粗糙的质地,能轻而易举地在蓝图细嫩的掌心勒出斑驳的血痕。
蓝图还没从刚才的生死一线中缓过劲来,手里被塞了一卷麻绳,她惊讶地看向闻奈,无声地动了动唇。
她出汗出得没力气,四肢因劫后余生酸软得厉害。
闻奈趁她愣神的空隙,往她嘴里塞了块奶酪干,说来也很奇怪,白天觉得腥臭的东西,现下隻感觉口舌生津,浓郁的奶味儿把她从血腥的恐惧中拉出来。
“谁?!唔——”男人手足无措地挥舞着双臂,疼得额间冒冷汗,他的脸被擦车的破抹布给死死捂着,脖子被迫向后仰,发出劈里啪啦的动静,令人牙酸。
“蓝图。”闻奈极力镇静下来,声线还有些不稳,她双腿压住男人的肩膀,那人又不停挣扎,衬得她像风中飘摇的野草。
极大的视觉衝击让蓝图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她凭着活命的本能扑上去,又因用力过猛栽倒在柔软的草地上,顾不得思考,蓝图猛地翻身坐起,咬紧牙关把麻绳一圈一圈地缠在男人身上,直到把人裹成粽子才作罢。
男人倒在车边怒目圆睁,“嗯嗯呀呀”地骂着脏话。
完成这样的壮举之后,蓝图也不似刚才那般胆小,撑着身子坐起来,从后备箱里找了个防身的工具,一个把手被锈蚀的平底锅。
“邦”的一声,男人后脑杓一痛,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吵死了。”蓝图双手握着平底锅,眼神倔强,视线飘来飘去的看,忽地几不可查地颤了一下,“闻奈,你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