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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苦心经营一辈子的产业最后落到了最看不起的那一类人手里,多么可笑。
云扬对这位颇有名气的企业家不熟,“女朋友的爸爸”这层身份安在他身上总让人觉得违和。她陪唐月楼一起去了葬礼,安静地听了一耳朵来自各种人不知道是真情还是假意的哭声。唐月楼甚至连装都懒得装,走了个过场,径直回了老宅。
对于这座老宅,云扬的第一感觉就是大——是已经超出了“住宅”范围的大,几乎是个园林,十一月里池塘边还开着花,亭台错落有致,脚下甚至是青石板路,在高楼林立的北城闹中取静,几乎雅致出了不真实感。
在寸土寸金的北城盖这么个东西,每走一步简直不是踩在路上,而是踩在钱上。
“几百年后这又是一个旅游景点。”云扬感慨道。
唐月楼一笑,没作评价。
“月楼来啦?”
迎面来了个穿着素净的年轻女人,正送走了几位客人,婷婷袅袅地朝这边走来。云扬曾经在某部大火的电视剧里见过这个女人,应该就是传说中的“小唐夫人”,安珂。
唐月楼礼貌地对她一点头:“节哀。”
安女士抬手扶着自己眼角,居然真有那么几分“哀”的意思,果然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几年没上荧幕基本功还在——她跟唐月楼你来我往地寒暄了几句废话,彼此知根知底,也不知道这么演下去的必要性在哪。
“瑞天走得匆忙,好在有昊昊跟我作伴,我也不算孤家寡人了。”安珂感慨了一句,目光移向云扬,“这位是……”
“是我爱人。”唐月楼回答。
云扬礼貌地问好:“您好,我叫云扬。”
“好漂亮的孩子。”安珂倒是并没有对两人的关系表现出任何惊奇,拉着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遍,笑道,“有出道的打算吗?我保证你会有前途的。”
云扬当然不信,且不说她学上得好好的,这位女士要是真这么厉害,自己怎么还是没混出什么名堂?她只能尬笑着推辞:“您谬讚了,我……”
“安总,她还在上学。”唐月楼不动声色地揽过云扬的肩膀,把她往自己旁边搂,“开玩笑也要有个度。”
安珂秀眉微挑,带过了这个话题。
“我今天来,主要是想谈谈我父亲遗嘱中提到的关于房子的事。”
唐月楼开门见山,她的意思是,虽然是出自她母亲之手,又由她继承,但她并不想要这栋房子——她有家住得好好的,两个不习惯佣人在的人住这么大的房子实在浪费,再支付各种各样的维护费用就更不划算了——当然,她也不会对母子二人承担什么责任。
对此安珂十分支持,她不放心让一个与自己利益纠葛如此复杂的人照顾儿子,也不想把房子让出去,于是两个人一拍即合,约定抽时间尽快把手续办了。
“以后有事需要帮忙,可以找我。”达成一致以后,唐月楼客套说。
“你比唐瑞天通情达理得多。”安珂捏了一下摇篮里拽着玩具熊玩的小男孩的脸,忽然想到,“这里你的东西需要收拾一下吗?需要的话,我找人帮你。”
唐月楼顿了一下。
“谢谢……我自己来吧。”
……
唐月楼有十几年没有在这里住过了。
房子太大,哪怕唐瑞天在这段时间里身边的人几经更迭,也总有一些房间的陈设从未变过。她循着记忆的轨迹踏上楼梯,细微的脚步声响在空旷的房子里,有种别样的孤寂。
踏上二楼的走廊,唐月楼忽然无端生出一丝无措——她还是名义上的“大小姐”,二楼永远有一间房间为她留着,包括她母亲的卧室,陈设都没有变过。
但她却忽然不知道该如何迈出这一步了。
云扬疑惑她为什么突然停下脚步,问:“怎么了?”
“……这里没什么需要收拾的。”唐月楼转身往下走,“我们回去吧。”
云扬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腕,目光坚定。
“别走。”
唐月楼眉尖微动。
云扬深知,这座冷冰冰的大房子对于唐月楼来说并不只是儿时的住所这么简单,她也曾经把这里当做家,寄托了自己童年所有的痛苦与快乐,这里的回忆是永远绕不开的一道枷锁,也是在她心底的一面镜子,映照出一切不安和畏缩——而哪怕她再避之不谈,也无处可躲。
但未来那么长,人不能永远戴着属于过去的枷锁活着。
这句话后,两人之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云扬感觉到自己攥住的那隻手微凉的温度,她在一级台阶之下抬头注视唐月楼的眼睛,忽然有些恍惚。
十几年前,会有人像这样在那个女孩害怕的时候拉住她的手吗?
“扬扬——”
唐月楼的声音把她拉出现实,云扬松开她的手腕,转而与她十指相扣,不容拒绝地说:“我跟你一起。”
——无论是现在还是今后,都有人陪在你身边了。
……
“这里好看是好看,但外面植物太多了,又这么安静,晚上一个人住在这里不会感觉……嗯,瘆得慌吗?”
云扬帮她拨开一枝探进走廊窗户的梅花,被迎面而来的穿堂风吹得一哆嗦,唐月楼的目光穿过长长的走廊,望着尽头摆的一个花瓶,轻声回答:“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