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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在西维特见面时,爱丽丝就已经领教过她的阴阳怪气了,因此并没有感到有多么惊讶。她被教训得有些窘迫,但不得不承认秦淮说得有道理:“我只是觉得……艾唯小姐她不像是坏人……”
秦淮难以置信地“哈”了一下,显然是被这句话逗笑了:“我敢打赌,艾唯她自己也没底气说出这样的话来。”
爱丽丝嘴唇嚅动,没能说出话来。
“得了,别纠结这个问题了,我今天会生气……也不是因为你。”
秦淮看了一眼宴会厅,那里灯火通明,星月沦为点缀,使它成了视线之内唯一的暖色,但远远望去,它的暖意却那样空洞。
她想着艾唯不会跟上来,又忍不住想象如果艾唯跟上来,她看见现在的自己会怎样想——秦淮在这一刻感觉伤口的痛觉异常明显,几乎让她难以忍受,又让她前所未有的冷静。
至少夜里的风还是凉爽而惬意的,会让鲜血慢慢干涸。
于是秦淮没有理会流血的手,也暂时忘记了礼服的价格,反正这些债务都该加在艾唯的头上。她直接靠在了粗糙的墙面上,语气轻松了不少:“虽然没想到会再见面,但既然已经来了,那就说说你吧。”
“最近过得还好吗?”
这句问候散在风中,轻飘飘的,爱丽丝愣了一下,眼眶立竿见影地红了,然后她看见秦淮眉梢轻轻一动,想起秦淮不喜欢她哭,又用力眨着眼把泪水忍了回去。
把这一切看在眼里的秦淮:“……”
疲惫感让她生出无限耐心,她等着爱丽丝忍住泪水,一开始语气带着藏不住的哽咽,到后来渐渐和缓下来。
在艾唯的操作下,她改名为“秦灵”,成了首都一对死于海难的富商夫妇的遗孤,他们给“女儿”留下了丰厚的遗产,再加上杰菲尔德小姐的介绍信,足够让她在首都立足了。
听到这个名字,秦淮动作一滞。
“你自己取的名字?”她轻描淡写地问。
“是、是的……”爱丽丝显得有些扭捏,“请您原谅我的冒昧,我用了您的姓氏……”
秦淮看着面前这个女孩子微红的脸颊,一时恍惚。
爱丽丝就好像真的把她当成了姐姐,事无巨细地对她倾诉了在学校的所见所闻,从初来乍到,到尝试融入,到怎样学习、如何生活……唯独避开了她在卢港那段经历。
挣脱黑暗的年轻的灵魂,令人同情,令人艳羡。
“……小姐?”
“没什么。”秦淮摇了摇头,笑意浅淡,“挺好的。”
“您说,艾唯小姐……她会害我,”爱丽丝纠结许久,手指将裙摆缠出了深深地褶皱,还是选择将心中的恐惧谁出口,“这、这是真的吗?我、我要……”
“别害怕。”秦淮轻轻拍了一下她的肩膀,“有我呢。”
她还是说出了这句话,原来这并不难以启齿,就算知道微不足道的自己或许并不能改变什么——她只是想,如果十年前有人这样对她说。
“别害怕。”
某些东西注定无法被时间衝淡,否则何来仇恨一说——但无论选择走上什么样的道路,首先要从他们加之于你身的所谓“污点”挣脱,因为一辈子被“耻辱感”的藤蔓困于井底,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
爱丽丝再次红了眼眶,这次秦淮没让她将眼泪忍回去,她如此说着,伸出手把这个孩子抱在了怀里,就像抱住了当年的自己。
她身后某处,花枝颤动,花枝遮蔽下沉默与淡香一道,随风散去了。
夜
她们聊了很久,直到宴会接近尾声,秦淮算着时间,把爱丽丝送回学校。她拒绝了司机送她们一程的请求,两人步行回去。
梅斯特公学坐落于首都以南,那里聚集了包括皇家艺术学院在内的多所名门学校。继续往南几十公里,跨过森林与山脉,那片不属于任何一个行政区管辖的、遗世而独立的广阔区域就是直属于军部的帝国军校总校,总校统管各个地区的分校,同时也是帝国的军事重地。
人们亲切地将首都南部包括帝国军校在内的地带称作“学园区”,这里接近半数的学生出身于全国各地的名门贵族,甚至包括部分皇女皇子也就读于此,他们之中将产生帝国未来的管理者以及各个学术与艺术领域的精英人才。因此学园区的治安由精锐部队专门管理,尽帝国最大的努力保证学生们的安全。
没有通行证,秦淮无法将爱丽丝送进校园,但陪她一起走一段路还是可以的。从宴会厅到梅斯特公学并不算远,只需要穿过柳家所在的那片居民区,步行不过半小时而已。
因为贵族子弟浓度极高,每到社交季会有许多学生缺席,因此梅斯特公学在这期间有一个月的假期,这时候的校园比往常更加空旷,整点的钟声荡开悠扬的回音。到学校所在的街区,警卫拦住了她们,要求检查证件。
“她是我姐姐,”爱丽丝一边展示自己的学生证与通行证,一边试着和警卫商量,“可以带她去学校里逛一逛吗?或者说,让她把我送到学校门口。”
警卫看了秦淮一眼,将证件还给爱丽丝:“可以,小姐,但是需要暂时把您姐姐的身份证件留在这里,换一张临时通行证。”
“好,谢谢先生!我们……”
“算了,哪有人出门散步会带身份证的。”秦淮打断了爱丽丝的话,摆手拒绝了,“我还有事,就不进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