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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名字很多年没在一家人的聊天当中出现过,话音一落,梁雁的话音堵在喉咙里,她愣了愣,很久没反应过来,喻宏远下意识问:“谁?”
“叶扉安。”
喻良从来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这样开诚布公地和家里人讨论这个问题,她笑了两声,摘下一次性手套,往自己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白酒。
饭桌上的空气似乎僵住了,看着喻良平静冷淡的表情,她一怔,好像终于迟钝地从自己的记忆里想起了“叶扉安”这个名字。
“良良,”梁雁僵硬地笑了笑,像是尽力想把这句话当作一句玩笑,“你别跟妈开玩笑,妈以后不催你找对象了……”
“我没开玩笑。”喻良说,“我就是喜欢叶扉安,我想跟她在一起。”
喻宏远把筷子掷在桌面上,发出“当啷”一声响,他不以为意地冷笑一声:“你小时候干那种蠢事,早就该反省反省了,你今年27,过家家还没玩够吗?”
“你也知道我27了,你们什么时候把我当成一个人来看待?”喻良喝了口白酒,浓重的酒精味顺着舌尖蔓延到心口,压下了一丝颤抖。
“你什么意思?”喻宏远皱着眉头,“什么叫没把你当成一个人?那我跟你妈养你这么多年是养了个什么?”
“养了个什么你们自己知道,一个会喘气、听话的木偶,”喻良笑了一声,“之前你们让我跟她分手,我听话了,你们让我退出重点班,我听话了,让我留在省内,我也听话了,放弃了离家远的211……这些都不重要,对,我没那么好高骛远,但是你们问过我真正想要什么吗?”
“良良,别说了……”
“我说过无数次了,不想结婚,我这辈子就喜欢过叶扉安一个人,难道我想自己做一次主,就这么难吗!”
“你闭嘴!”
她的话音未落,迎面一隻碗已经砸到了她的脸上,喻良躲闪不及,捂住了自己额角。
陶瓷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瓷片分崩离析,沉闷的寂静中,喻良捻了捻手指,沾到了温热的液体,她垂头看着自己指尖,入目是鲜红的血液。
梁雁失神地叫了一声,顾不得进行到一半的争吵,立刻回房间翻医药箱,喻宏远有一瞬间的无措——他从来没动手打过喻良。
记忆中的喻良一直都是邻里亲戚口中的模范,努力学习,乖巧听话,体贴懂事,是父母不开口提,也会自觉学习,主动做家务的孩子,年轻时他脾气不好,嘴上挑剔,心里却总是自豪的,尤其是后来有了一个叛逆的喻阳做对比。
但她是什么时候好像变了一个人呢?
“爸,”喻良慢慢放下手,脸上没什么表情,“你打吧,打死我,或者把我关起来,但是这次我不会放弃了。”
“你……你!”
微不足道的茫然和自责立刻被愤怒所淹没,喻宏远几乎已经伸手攥住了筷子,在对上喻良眼神的那一刻,忽然又退缩了。
面前的女儿额角的伤口在渗血,血迹沾了半边脸,看上去狼狈又脆弱,却依然坐在对面,红着眼眶,执拗地跟他对视。
他几乎想问“你是谁”——原来他跟喻良之间好像早就已经变得陌生了。
梁雁翻箱倒柜地找出纱布和碘伏,过来想给她包扎,喻良深呼吸几次,低声说:“谢谢妈,我自己来。”
“你先回去好好想想。”喻宏远按下想要说出口的道歉,语气生硬,“你得对自己的前途负责。”
“这不用你们担心。”喻良接过纱布,胡乱按在流血的额角上,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家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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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
听到门铃声时,白诗云正好想开门拿外卖,一开门,被门口的人吓了一跳。
喻良不知道从哪爬回来的,她摘下扣在头上的卫衣帽子,动作间带下了几缕凌乱的头髮,露出额角没怎么处理的伤口和沾着血迹的侧脸。
“我去!”白诗云一把捞起门口的外卖,连忙侧身让她进门,惊疑不定地指了指她的额头,“这是怎么搞的?!”
“没什么,摔了一下。”喻良含混地回答。
“赶紧先清洗一下,这里没有药啊,我外卖给你买点!”白诗云麻利地下了单,诧异道,“你不是回爸妈家了吗?怎么能摔成这样,我还以为你跟谁打架了呢。”
“哦,也是打起来了吧,其实没什么事。”喻良语气平淡,“就是又跟我爸妈出了一次柜。”
“哦哦哦,出柜啊,那……”白诗云点了点头,忽然一僵,等到反应过来,发出一声劈了叉的惊叫,“出柜?!”
……
白诗云帮她处理了伤口,听她大致讲了一遍今天的经过,实在是又感慨又忧心忡忡:“你也太那个了,万一你爸妈激动起来再干出什么事来,把你锁在家里或者打断你的腿什么的……”
“你的意思是,这一下挨得还挺实惠的?”
白诗云意识到自己似乎说错话了。
喻良从来都不是一个衝动的人,或者说,喻良好像骨子里就缺了这点“衝动”——这大概不是一时脑热,就算是,她现在说这些也只有伤口撒盐的作用。
只是白诗云莫名感觉她心情好像也并没有受什么影响,居然还有心情开玩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