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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们坐在一起吃午饭,叶扉安洗了草莓,作势要喂给喻良,又举高了手不让她吃,连续几次,喻良恼羞成怒,扔下一句“我不吃了”,叶扉安让她逗得笑了半天,见好就收,连忙赔罪。
双人宿舍很方便,至少有一点,她们可以毫无顾忌地在宿舍里嬉闹、拥抱、接吻,这是少有的、属于她们的空间了。
叶扉安俯身时喻良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然后宿舍门被敲响了。
——这次来的不是不识时务的韩笑笑,而是理科班的年级主任。
“喻良在这个宿舍吗?”她问。
“在。”喻良吞了下口水,没来由地有些害怕,“老师好,我就是。”
“去一下赵老师办公室。”
碎屑
附中一向是文理分开管理,他们这一届文理年级主任一男一女,查宿舍的时候因为性别带来的不便都能通过合作来解决。
理科班的年级主任姓徐,带理科重点班物理,是个干练的女性,堪称“年轻有为”,据说理科班的人很怕她,但喻良这个不熟的人看来,她人很和风细雨,讲话比他们的陈主任温柔得多。
徐主任并没有直接说明来意,她一路上都在试图跟喻良闲聊。
“喻良家住在哪里?”
喻良一路上都有点心不在焉,闻言才反应过来:“我家在市南。”
“那也挺远的。”
然后气氛再一次安静下来——一路上这种尴尬的对话有好几段。
午休时间的校园十分安静,偶尔听得见风吹落叶的簌簌声,跟徐主任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响混在一起,随着距离的缩短搅得喻良心里越来越乱。
她从来没觉得从宿舍到笃学楼的路有这么漫长,能让她一路上都像这样焦虑不安。
等到拐过地理园,看到文科楼门前的苹果树,喻良终于鼓起勇气,问:“老师,请问,赵老师找我有什么事吗?”
“嗯,没什么事。”徐主任好像在回什么消息,打字的手顿了顿,继续说,“你家长来看看你,跟你们赵老师交流了一下。”
……
“喻良家长,我还是那个建议,我不建议把这件事在孩子面前闹开。”老赵表情算不上好看,“咱们都知道现在是关键时期,她……”
他话说到一半,喻良已经站在办公室门口了。
赵洪明的办公室没有关门,梁雁喻宏远和老赵各自占据办公桌的一边,老赵的话戛然而止,三个人同时看过来,狭小的办公室里一片死寂。
“赵老师……爸,妈。”
“你闭嘴!”梁雁喝道,“你还有脸叫我妈!”
喻良一愣。
她从来没在自己父母眼中见过这样的眼神,像是愤怒又好像是绝望,看见她的那一刻,梁雁的眼眶已经红了,这一句呵斥仿佛用尽了她的全部力气,她攀着喻宏远的肩膀,捂着嘴,指缝下漏出一声隐忍的呜咽。
“妈?”
喻良的目光从父母身上移开,错愕地看了看赵洪明,后者满脸愁容,目光向下示意。
跟随着老赵的眼神看去,喻良看到办公桌上摊着她的手机。
如果说看到手机时,喻良还心存侥幸,那么看见扔在地上被撕成废纸的立体书时,好像浑身的血液都在一瞬间涌上了大脑,喻良头脑里“刷”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向后踉跄了两步,堪堪扶住了门框。
徐主任好像已经关上门离开了,临走时拍了拍她的肩膀,老赵似乎宽慰了两句什么,但喻良什么都没听见,什么也没有感觉到。
办公室的窗户没有关,秋风从纱窗吹过地面,卷起一点撕碎的纸屑,停在喻良的脚边,她有点耳鸣,抵着办公室厚重的木门阵阵发冷,想要弯腰留住这点纸屑,又被梁雁和喻宏远的目光牢牢地钉在原地。
“什么时候好上的?”
喻宏远强硬地按着梁雁的肩膀,防止她情绪失控做出什么“丑事”,他还保持着基本的理智,冷冷地问。
办公室里静得落针可闻,喻良抿着苍白的嘴唇,哑声道:“去年冬天。”
“去年冬天,这么早,你瞒得挺好啊。”
“你干这种丑事的时候想过我跟你妈没有?想过你的将来没有?我跟你妈辛辛苦苦地把你养大,结果教出了一个,教出了一个……”他站起身,咬着牙,好像羞于启齿,指着她的那隻手指节泛白,在微微颤抖,最后狠狠地砸了一下桌面,“养出了一个不知好歹的变态!”
桌面上的水杯在摇晃,老赵站起来按下他的手:“喻良爸爸,你先冷静一点……”
“赶紧给我分手。”喻宏远态度强硬,说出“分手”这个词又好像觉得荒谬,“喻良,我觉得你已经算是个大孩子了,你干出这种事,不觉得可笑吗?你们这种小孩子过家家一样……还是你觉得‘那个’是什么光荣的东西吗?”
“喻良,你跟妈说,是不是那个叶扉安她勾的你?成天不学好,没把心思用在学习上,这种害群之马——”
“……不是变态。”
喻宏远愣了愣,似乎没听懂:“你说什么?”
“我们不是变态。”喻良重复了一遍。
这句话仿佛抽走了她的全部温度,喻良有点冷,中午吃下去的草莓在胃里变成一片冰凉,她的后槽牙在发抖,勉强咬了一下自己的舌尖,然后尝到了淡淡的血腥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