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喻良的手一抖,被溅出来的开水烫到了指尖,她没顾得上刺痛,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你说什么?”
“那几个男的,”潘珊压着音量,“他们说叶扉安喜欢女的,是同性恋!”
“这是真的假的?”她好像没从震惊中反应过来,“你跟叶扉安不是关系挺好的吗,你知道吗?”
“别听他们胡说……这种事也能胡说,真不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喻良胡乱揉了揉被烫红的手指,感觉自己的手心冰凉一片。
“也是,”潘珊想了想,觉得有道理,“肯定是追我叶姐没追上,在这造谣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品种的癞蛤蟆。”
她们踩着上课铃进的教室,这个小插曲无足轻重,但接下来的两节晚自习,喻良都是心事重重,她看着地理作业上的插图,莫名感觉心里闷闷的。
旁人可能对此付之一笑,没人当真,可喻良知道这所谓的“谣言”是真的,她摩挲着隐隐作痛的指尖,不知为何,她觉得有点喘不过气来。
她感觉生气,又有种说不上来的难过。
传播这“谣言”的人居心叵测,他们未必肯定叶扉安的性向,这点是毋庸置疑的。这种爱背后生事的人通常也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真正能波及到叶扉安的影响微乎其微,所以最好的处理方法就是充耳不闻,可喻良做不到。
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替叶扉安感到不公——一个待人接物都无可挑剔的人,就因为这么一点与众不同,就要被居心不良或者看热闹的人在背后戳烂脊梁骨,为什么?“同性恋”跟“连环杀人犯”一样,是不可原谅的吗?
可她分明没有杀人放火。
喻良魂不守舍地坐了一晚上,放学铃响的时候她下意识转头找叶扉安,看见空荡荡的座位,才想起来叶扉安刚才被政治老师叫走了,临走时还让她放学先自己回去。她把写得乱七八糟的试卷一股脑塞进了书包。喻良看了一眼窗外,觉得今晚可能要熬夜了。
走廊上都是下楼的普班学生,喻良耷拉着眼皮跟在人潮后,忽然听见一个男生指着她跟旁边的人窃窃私语:“这好像就是叶扉安的……”
喻良一僵,猛地抬头看向说话的人,男生好像没想到她会听见,一时间有点慌乱,跟同伴对视一眼,回给了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
走廊上灯光昏暗,正好跟那天晚上餐馆的场景合上,喻良好不容易从自己醉酒后七零八落的记忆里拣出一段画面,这才记起来这个眼熟的男生是谁——原来是那天晚上跟叶扉安告白的那个。
从记事到现在,喻良从来没有为了什么东西出过头,更没跟人发生过争执,她从来不惹事,爱惹事的人也从来不主动找她,除了成绩,她没在哪方面冒过尖,可今天大概是今晚的积郁太多,她忽然停在了两人面前,转过身沉着脸问:“你说什么?”
男生一愣,上下打量了她一圈,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他揶揄地笑笑:“听见了啊,怎么着,我说错了?那天晚上要不是你,叶扉安现在应该是我女朋友了,你们俩不是已经好上了?”
这大言不惭的胡话实在恶心,喻良好悬没吐出来,她气极反笑,心里无端对这人起了点怜悯:“你说的这些,你自己信吗?”
“你t……”男生当即火了,被同伴拉住,他脸涨得通红,开始口不择言,“信什么?信你们搞同性恋?真恶心,这种变态倒贴我都不……”
喻良没让他说完,当场把书包甩到了他脸上。
……
叶扉安循着动静赶来的时候,走廊上已经乱成了一团。远远地听见一个女生喊的“追不到就给人泼脏水,没见过你这么不要脸的傻x”,叶扉安隔着混乱的人群,快速地锁定了几个熟面孔,她大概猜到发生了什么,心陡然一提,攥紧了书包带。
二班几个女生拽着正在跟人对骂的喻良,后者已经从“吃不到葡萄就说葡萄酸”骂到了“同性恋又没杀你爸妈”,外边围了一圈指指点点的学生,喻良本来一肚子火气,直到感觉自己的手腕被人攥住,她抬起头撞上了叶扉安的目光,怔愣过后,不知怎的,忽然委屈起来。
“叶……”
眼看着事态越闹越大,男生梗着脖子,被人扯住才没动手,看见叶扉安本人来了,顺嘴把“恶心”“变态”那套说辞拿出来在正主面前溜了一遍,叶扉安面不改色地等他骂完,平静地接了一句:“关你什么事?”
男生一僵。
“你叫什么来着……不好意思,”她抱歉地笑笑,“我脸盲,一般不记陌生人的名字。”
围观的人看到这里,大多已经理出了前因后果,齐齐哄笑起来,男生脸上青一阵白一阵,刚要发作,老远传来了陈殿胜中气十足的“那边干什么的”,看热闹的学生如临大敌,四散而去。喻良还没从风暴中心回过神来,隻感觉叶扉安紧紧攥着自己的手顺着人潮跑出了教学楼。
喻良任她拉着,她手心一片冰凉。
可叶扉安的掌心是温热的。
知行楼外依旧是放学后的一片风平浪静,两人一路跑到了体育馆前,喻良刚刚上头的火气被秋风吹去了大半,她拉着叶扉安坐在体育馆的大台阶上,气喘吁吁。
叶扉安举起一根手指:“闯祸被老师抓到的时候……”
喻良紧接着接上了下半句:“要撒腿就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