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破
转眼到了比赛的时间,不知道郑淳一怎么跟班里女生说的,竟然来了个八九不离十。
由于外面在下雪,所以篮球赛在室内体育馆里进行。连北兮不愿当出头鸟,挑了个看台中间的位置,心不在焉地跟着周围的女生呐喊助威。
客观地说,贺东哲在赛场上的表现很精彩,十三班有一半的球都是他进的。精湛的球技加上养眼的外表,怪不得场内还有不少其他班的女生前来观战。
室外大雪纷飞,体育馆里却是热火朝天,男生们拼得浑身是汗,女生们叫得嗓子发哑。
忽然传来一阵尖叫声,隐隐夹杂着惊喜的女声“快看贺东哲”、“哇……好帅好帅”。正在走神的连北兮被吓得回了神,再一看她们失声激动的罪魁祸首——
贺东哲正时不时地撩起球衣下摆擦汗,紧实的腹肌若隐若现。
连北兮骤然愣住,如此诱人的男色在前,难怪她们个个都要化身尖叫鸡了……但与此同时,她也想到了消失已久的傅南景——当初他同样是这么在球场上风靡万千少女,然后被她作为借口推倒的。
关于傅家夫妇的审判还在进行当中,根据连父打听来的消息,少说得五年起步。傅南景作为他们的直系血亲,连北兮不信他没听到风声,但他至今没有再和她乃至连家联系,仿佛过去十几年的情谊从来不存在一般。
即便清楚这很可能是故事大纲的力量在搞鬼,连北兮依然有些伤到了。连父连母也气傅南景一走就杳无音讯,于是,“傅南景”三个字就成了连家心照不宣的禁忌……
想到这里,连北兮喉头堵得厉害,眼角也因酸涩而泛红。她连忙低下头,不意让他人看到她的失态,然后借口去小卖部买水,提前离开了体育馆。
连北兮走了没多久,球赛也迎来了中场休息。
贺东哲一行人回到座位上,陆陆续续有班里同学走过去和他们说话,男生还有几个帮忙讨论接下来战术的,女生就多是简单的夸奖和加油。
贺东哲一边喝水一边漫不经心地往观众席上望去,上上下下来回扫视了三遍,也没找到那个熟悉的身影。
不是说女生都会来吗?他暗自腹诽,心中怪不是滋味的,转而瞥见郑淳一和几个女生推推搡搡地向自己走来。
贺东哲忽然生出一丝莫名的希望来,他笑着谢过她们的夸赞和鼓励,视线有意无意地往郑淳一身上多停留了几秒。
果然,对方不出意外地紧张了,磕磕绊绊地夸了他几句后,终于提到了连北兮——
“……北兮刚才也一直在看你们比赛,不过后来去买水了,不知道在你们上场前能不能赶回来。”
从郑淳一的角度,她单纯觉得他们几个人坐得近,关系也不错,有必要解释一下连北兮为什么不在场;可在贺东哲听来,就成了连北兮让郑淳一转告自己,她去给他买水了。
连贺东哲自己都没察觉,他的嘴角因为这个消息微微扬起,第一时间就把手里矿泉水的盖子给拧上了。
大冷天的跑进跑出买水多麻烦,他又不缺那一口水,哎,女生心太细也是愁人……
贺东哲无声地在心里碎碎念,目光时不时就朝体育馆入口飘去,暗中期盼连北兮能在下半场开赛前回来。
可惜天不遂人愿,连北兮不仅没在休息期间赶回来,她甚至缺席了后半场比赛。
贺东哲禁不住感到失望,但等球赛完全结束,连北兮依然不见踪影时,他的失望就全变成了担心——
她一个南方来的女生,不会因为太着急在雪地里出什么意外吧?比如滑倒、摔伤什么的……
贺东哲不喜欢自己吓自己,干脆叫上廖煜阳去小卖部转转。
所幸体育馆到小卖部一路通畅,看不出有任何意外发生的痕迹。贺东哲吊到喉咙口的一颗心好歹放回了几分。
俩人到达小卖部的时候正好赶上放学高峰期,店里算得上是人山人海。
贺东哲不想让廖煜阳知道自己是来找连北兮的,就借口说有个人日用品要买,要和他分开行动。
廖煜阳听了点点头,自己跑零食区那儿搜罗美食去了。
别看贺东哲动不动就请假,高中部仍然有很多认识他的人,几个胆大的学弟还特地绕到他面前叫声“哲哥”打招呼。
贺东哲习以为常,一面交际一面偷偷搜寻连北兮的踪迹。
沿途经过卖镜子的货架,他下意识照了一眼,想确保自己的头发没有被风吹乱,谁知却在镜子里意外瞄到连北兮的背影。
她看起来正在挑选抽纸,手提的购物篮里已经装了不少东西,按去结账柜台的路线推断,她十有八九是要从他身边经过的。
贺东哲眼见镜子里的自己笑得咧开大白牙,他有些不忍看,微微侧过身子假装在挑别的日用品,余光却半点没从镜子上移开。
他琢磨着一会儿连北兮跟自己打招呼时,要不要问她为什么买个水还能错过半场比赛,是中途迷路了还是出了意外?
或许不提更好,毕竟她没看完比赛已经够遗憾了,还不如把比赛结果直接告诉她,也让她开心一下……
贺东哲思绪四散,从镜子里注意到连北兮即将转过身来,忽地紧张起来——
他们……好像还没有私下单独相处过。
至于四周来回往返的人流,贺东哲选择性无视。
当他还在纠结要怎么描述比赛结果才能既突出自己厉害,又不会因为显摆惹人讨厌时,连北兮已然转身,目光也恰好落在了他的背影上。
贺东哲像根绷紧的弦全身都不敢动了,然后……他眼睁睁看着连北兮不耐地皱了皱眉头,四处张望了一下,随即逆着人潮往别的方向走去。
他身上还穿着球队的外套,再加上他的身高体形,贺东哲绝不信她认不出自己。
她明明已经看到了他,却依旧义无反顾地选择悄悄离开——
温暖如春的室内,贺东哲的一颗心却宛如陷入冰窖般生冷。
他忽地想起自己第一次见连北兮时,她似乎也露出了类似的神情,说不上厌恶那么严重,可也绝不算是友好。
那样的表情……仿佛他是什么附骨之蛆,她无法摆脱,只能苦苦忍受。
但为什么他后来完全忘了这件事?
是了,是因为连北兮自那以后就再也没流露过丁点类似的情绪,对他一直都很热情友好,跟班里别的女生相差无异。
说来也是奇怪,自己明明和许多女生打过交道,可脑子却只对连北兮格外有印象——
她问问题时强忍的羞涩、听到答案时抿起的嘴角、高兴时弯弯的眉眼、叫他“哲哥”时甜软的嗓音……
倘若不是她在他面前表现得如此娇俏可人,他也不会误会她和其他女生一样对自己抱有好感,更不会……
更不会什么呢?
贺东哲突然不想往下复盘了,他的心情变得很糟糕,有遭人背叛的怒意,有自作多情的羞愤,也有隐秘的下意识不愿深究的难过。
他的心底突然涌上一股冲动,想要转过身叫住连北兮,质问她为什么一开始就不喜欢他?为什么要装作喜欢他?为什么……装了还不装得敬业一些,偏要让他发现一切都是假的?
但直到镜子里再也看不见她的衣角,他也没能从原地踏出一步。